听着那婆子的哭嚎沈之禾手下动作一停,她将手中的豆腐脑递给身前的食客后,这才扭头望向那老妇。
还未开口询问,忽然人群后方传来一阵喧闹,不过片刻便有两名壮汉抬着一副简易的担架从人群后方走来,那担架上躺着一名面色苍白的男子。
那老妪瞧着周围众人皆望向自己,当即扑到那担架前,颤抖着手指向沈之禾,“我儿昨日在你吃了一碗豆腐脑,回去之后,未过多久便开始上吐下泻,如今一宿过去,你瞧瞧如今都快丢了半条命。”
话音一落,方才接过豆腐脑的食客,捏着勺子的手一顿,一时间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尴尬地立在原地。
那老妪瞧着沈之禾全然没有反应的模样,心中大怒,站起身子便朝她走来,伸着手朝沈之禾挠来。
出神的沈之禾瞬间回过神来,抬手挡住那老妪的枯如树皮的手臂,扭头冲着隔壁卖撒子的胡阿婆道:“可否劳烦阿婆替我请一位郎中过来。”
“自是可以的,小娘子稍待片刻。”胡阿婆与沈之禾相处了几日,说不上对她十分了解,但若要说她吃食做的不干净,她老婆子头一个不信,那阿婆心中暗道,临走前顺手将沈之禾摊位旁吓坏了的沈之安一把抱起。
哪知刚要抬脚离开,原本安稳趴在怀中的沈之安便开始挣扎起来,闹得胡阿婆都有些抱不住他,口中还不住地嚷嚷着不要离开阿姐。
见此,胡阿婆无奈望向沈之禾,便见她快步走来,抬手摸过沈之安的脑袋,凑近他耳边轻声道:“昨日之安不是同阿姐说要保护阿姐吗?今日之安与胡阿婆去请郎中便是保护阿姐,你瞧这周围这么多人,那老婆子不敢对阿姐如何,快陪胡阿婆一同去吧。”
闻言方才还闹着要从胡阿婆怀中下来的沈之安,顿时安静下来,甚至还在阿婆的怀中催促着她快些往医馆去,闹得胡阿婆哭笑不得。
而堵在沈之禾摊位前的老妪瞧着她竟让人去请大夫,当即心下一紧,扭头给了身后的两名男子一个眼色,那二人对视一眼便朝胡阿婆走去,好在沈之禾时刻瞧着那两人的动向。
这不刚一瞧见那两人的动作,便高声道:“二位可有什么急事,连地上的病患都不管了,要这般着急的离开?”
围观众人当即望向二人,明眼人一眼便能瞧出此二人估摸着是要将胡阿婆拦下。
“你二人好生奇怪,那老妇说他是因沈家的豆腐脑吃坏了,沈小娘子让人去请大夫有何问题,你二人为何要去拦那胡阿婆?”
“是啊,莫不是为了讹钱?”
……
人群中传来的话音,让那老妇恼羞成怒,当即指着沈之禾的鼻子怒骂道:“我儿今日若是有什么三长两短,老婆子哪怕拼了这条性命也要让你偿命。”
哪知沈之禾并未搭理她,反而目光扫过四周,心中疑虑万分,她摊位上所卖的所有食材皆是每日一早制作的,皆是新鲜食材,她自己与之安每日都在食用,况且自己在此处摆摊了好些日子,也从未有人说过吃坏肚子,难不成此人对黄豆过敏?
正思索着,那老妪瞧着她又如方才那般一言不发,自是认为这小娘子被自己吓住了,当即冷哼一声,“你若与我认个错,再赔我十两银子,保证日后不会再在此处摆摊,今日一事便就此算了,若是你不依,哼哼,那老婆子今日便咋了你这摊位。”
话音一落,沈之禾灵光一闪,心中当即有了成算,还未来得及开口,一道粗犷的嗓音从人群后方传来,“你休要胡说,沈家小娘子绝非这种人,如今事情还未明了,你怎可随意给人定罪,我已报了官,估摸着时间,官差也快到了,不如一起再等上片刻。”
说话间,一名身形壮硕的男子从人群中绕出,沈之禾瞧着此人倒是有些眼熟,正迟疑间,那人便行至沈之禾身旁,“沈家妹妹不记得我了?我是王家大郎。”
听得此人自报家门,沈之禾这才反应过来,这些日子自己忙着豆腐脑与研究新菜色,倒是有段时间没有碰上王家的人了,她冲王大郎福了福身,“多谢王大哥出手相助。”
与此同时,那老妪瞧着两人交谈,却无人搭理自己,又是不甘寂寞道:“瞧不出你小小年纪,手段倒是十分了得,老婆子还以为你本是孤女,无人照料这才少要了银钱,如今瞧着你还勾了这般壮硕的男子,今日若是给不出二十两银钱,这事没完,哪怕你寻了衙差来此事也是我老婆子占理。”
“你嘴巴放干净些,若是我再听到你再胡言乱语,休怪我不尊老了。”听着那老妪满口胡言,沈之禾柳眉一挑,双目圆睁,平白多了几分气势,惊得那老妪瑟缩了一下。
片刻,待那婆子回过神来,想要反驳之际,已然错失先机,只要干瞪着眼。
与此同时,胡阿婆抱着沈之安,领着从医馆请来的郎中快步走来,“阿禾,老婆子替你将大夫请来了。”
“劳烦大夫替那地上之人好生诊断一番,那位老妇今日一早便让人将他抬到我摊位前,扬言此人是吃了我摊上的豆腐脑,导致上吐下泻,可自打此人躺在我摊位前已有半个时辰,我至今未瞧见此人吐过一次。”沈之禾领着那大夫朝地上那人走去。
还未靠近此人,那老妪便扑了过来,高声喊道:“你的豆腐脑害得我儿差点丧命,如今竟想随意寻个人便想装郎中来糊弄老婆子。”
听得此言,那大夫当即便要甩手不干,气得吹胡子瞪眼地哆嗦着手,指着那老妪,怒道:“你这老婆子好生不讲道理,老夫乃德春堂坐堂大夫,怎到你口中便是这小娘子请来糊弄你的。”
“就是,小娘子瞧着你儿子在这躺了许久,替他请了个大夫,如今竟还要被你污蔑。”
“方才这老妪可是狮子大开口,要让沈小娘子给她二十两纹银呢。”
……
“吵吵嚷嚷,所谓何事?”
说话间,衙差背着手缓缓从人群中走来,目光扫过地上那位男子,最终落在沈之禾脸上。
沈之禾不待那老妪开口,当即快步走到那两名衙差跟前,扑通一下便跪在地上,再抬头时,眼眶通红,压低的嗓音中带着微弱的哭腔,“求大人做主,此人今日一早便带着地上那男子到奴家摊位前,说那男子因昨日用了奴家摊位上的豆腐脑,今日一早便昏迷不醒,奴家自认摊位上的吃食是没有问题的,便请了大夫为那位郎君瞧瞧,可这老妪拦着大夫还污蔑那大夫是与我串通好做戏之人。”
她抬手轻拭眼角,再抬起头,脸上已挂满泪水,瞧着让人万分怜惜,“若是单骂奴家一人,奴家自也不会多说什么,毕竟奴家父母双亡,如今孤身一人拖着幼弟,还指望着摊位赚些银钱将弟弟抚养长大,自是不敢得罪这位阿婆,可她竟然口不择言,侮辱德春堂的大夫,那可是医者仁心的大夫啊。”
说着沈之禾将不知何时跑到自己身旁的沈之安揽入怀中,在旁人瞧不见的地方,狠狠掐了自己大腿一把,将自己痛了个激灵,咬着唇将那声痛呼憋回嗓子眼中,那模样在旁人眼中瞧着便是被那老妪欺负狠了,却不敢声张,让人万分心疼,余光扫过众人怜惜的目光,沈之禾心中暗喜,哪知自己方才所做的小动作,早便落入不远处酒楼二楼的一名男子眼中。
他抬手拿起酒杯递到唇边,挡住了唇角那抹玩味的笑容。
而此时,衙差听完沈之禾的哭诉,面色冷厉地瞧着那名老妪,冷声道:“那小娘子所言是否为实?”
老妪刚要开口辩驳,哪知一侧的王大郎跳了出来,“大人,方才那婆子还与沈小娘子狮子大开口,要让她交出二十两纹银并且往后都不在此处摆摊,才肯作罢。”
“竟有此事?”衙差扭头望向沈之禾,只见她低着头一言不发,心中又信了几分,抬手点了点那大夫道:“去给那男子瞧瞧,究竟是何毛病。”
话音刚落,沈之禾指尖一动,沈之安便从她怀中钻出,趁着自己人小,在那老妪还未反应过来时,他便窜到那地上那男子身旁,手指在那男子脸上一抹,沈之安指尖顿时出现一点白色,他抬手凑到鼻尖嗅了嗅,当即跑回沈之禾怀中,喊道。
“这人脸上抹了面粉。”
闻言,众人惊诧,那大夫脸色一变,不顾老妪阻拦,抓起那男子的手探他的脉搏,果然强劲有力,不像是病重之人。
见此,众人那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人分明是瞧着沈小娘子孤苦无依,便来讹钱的。
“我便说此人是来讹钱的吧。”
“是是是。”
酒楼上那男子瞧了出好戏,心满意足地在桌上丢了块碎银转身离去。
“沈家妹妹,我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王大郎忙着沈之禾将豆腐脑卖完后,推着板车往回走去。
沈之禾牵着沈之安走在一侧,闻言抬眸望去,心道此人今日帮了自己,说不准他那一家子是可信之人,“王大哥今日帮了我,有何事不如直说。”
王大郎停下动作有些扭捏,他黝黑的脸庞上顿时漫上一片深红,“我瞧着你今日这豆腐脑似乎赚了不少银钱,我想问问可否带我们一起做。”
瞧着沈之禾无甚表情,怕她拒绝王大郎心中一急,赶忙上前一步,“我可以每日为你搬木桶,推板车,而且你一柔弱女子做生意难免会遇到今日之事,我便可以保护你。”
“王大哥莫急,待我考虑考虑如何?”
闻言,王大郎自知多说无用,替她将板车拉入院内安置好后,便转身离开。
沈之禾立在门前,瞧着王大郎的背影消失在隔壁的院门中,心中暗道虽说今日之事若是没有此人,自己也是可以解决,但他还是出来帮了自己,自打自己来了此处,除了沈之安旁人一概不敢相信,也许王家可以信任一下,俗话说得好,远亲不如近邻。
倘若自己与王家打好关系,利大于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