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回来府上,阮娇娇收到了她舅母为她做的米糕。
她心情有些复杂,对于她舅母陆氏,她早就不怨恨了。
只是过不了心中的坎。
这些米糕都是她儿时最爱吃的东西。
还是小时候的那个味道,吃了两口泪水不知不觉滑落脸庞。
记得她娘亲还没去世前,和她舅母一大家人,坐在一起吃米糕,和和睦睦的。
那时多好,她有娘亲,她表姐也在。
秀儿猜到她想起了伤心往事,只好岔开话题。
“姐姐这米糕太多,我们三人也吃不完呀。要不给其他几位姑娘,分一些吧。”
“她们吃不惯的,白白扔掉浪费了我舅母一片心意。”
阮娇娇想了想并没同意。不是她抠门,那几个姑娘大都是富贵人家养出来的,根本吃不惯。
面儿上抹不开接过去,指不定回头就扔掉。
“明日你给蒋叔家拿一些,到时我有空了再给师娘家分一些。”
两人说话的间隙,阿柯便送来了长寿面。
一听是文清阁做的,阮娇娇又有几分忐忑。
阿柯看出了她的犹豫,解释道:“姑娘,这是大人定下的规矩,后院的每个姑娘都有。”
这下,阮娇娇才敢没有负担地吃面。
阿柯放下食盒后,就离开了。
阮娇娇吃完面,去还食盒和面碗,顺便想对齐思远道声谢。
哪知,她走到院中说明来意后,齐思远却不愿见她,当即熄了房中的灯。
阮娇娇冷哼一声,暗道谁稀得见你,转身就走。
嘴上过了瘾,心中却有些失落。
时间过得飞快,不知不觉天气越来越冷,转眼就到了初冬。
文清阁的纱帘也被阿柯如数换成了棉帘。
院中的石桌、石凳也套上了厚厚的棉套。
秀儿也迎来了她的十五岁的生辰,那日蒋叔的小儿子蒋文旭终于向秀儿提了亲。
并把婚期定在了明年下半年。
蒋叔应当是给了她哥嫂不少好处,破天荒地他哥嫂竟答应了这门亲事。
只是直言他们家给不了嫁妆,蒋叔当即表态他们不要嫁妆。
看得出来,秀儿还是有些惴惴不安。
阮娇娇知道她在担忧什么,趁翠儿出去浆洗衣衫时,阮娇娇悄悄说道:“放心,姐姐会给你备一份嫁妆的。”
秀儿震惊不已,哽咽道:“不,秀儿不能要你的银子,你也不容易。”
“你不是每年都要陪我过生辰吗,我给你备点嫁妆也是合情合理的。”
秀儿转身紧紧抱着阮娇娇,“姐姐,你的恩情,让秀儿怎么报答你。”
阮娇娇摸了摸秀儿圆圆的脑袋,笑道:“不要报答,只要你以后过得幸福就好。”
两人都是没有爹娘疼的孩子,相互扶持也算是一份胜似亲人的慰藉。
阮娇娇感激,蒋叔把婚期差不多延后了一年多,这样她也就有足够的时间多攒些银子了。
不曾想,蒋叔却如实道出:“这回你真要谢大人了,是大人特意要求让我把婚期延到明年下半年的。”
阮娇娇这才想起,自己的确是在齐思远面前提个这事。
那时,她以为秀儿的亲事是齐思远帮忙撮合的。
最后知道,是蒋文旭自己看中了秀儿。
这几日,她也不知齐思远抽什么风,每总碰到也是冷冷地不愿瞧她一眼。
她不知道自己哪里惹到他了。
可秀儿的婚事他也算出了力,总是要当面说一声的。
不然失礼的就是自己。
“多谢蒋叔告知,那我还是亲自去谢大人。”
谁知,蒋叔却拦道:“不成,大人吩咐了,这几日让你那里都不许去,就好好待在你自己院子练字。”
*
到了冬日,齐思远的公务又进入繁忙的状态。
这两日要应酬朝中来的巡按御史。
这位巡按御史闵大人,也算朝中的老臣,和继皇后的娘家沾点亲。
到酉阳来巡查,说得好是为了公务,另外一层意义便是要刁难齐思远。
齐思远仔细打点着。
比如今日,他亲自去接这位闵大人,到县衙来查看赋税征收。
这位闵大人住的同源客舍在正北街,离南城的县衙有些距离。
车上,齐思远一边翻看着手札上今日的公务安排,一边伸手问余朗要水袋。
水袋递了过去,齐思远的嘴唇刚一贴上,他的动作猛地停了下来。
水袋上的青竹绣纹让他想起,几月前阮娇娇也用过这个水袋,她艳红的唇瓣用力吮吸着的样子,他如今还记得清清楚楚。
自从那日还汗巾帕子一事后,齐思远心中一直憋着一口气,这段时日都不怎么待见阮娇娇。
至于原因他自己也不知道。
齐思远也无心用水,赛好封口塞,顺手扔给余朗,“把这水袋扔掉,给我重新备个新的。”
余朗一看水袋没一点破损,还是他在京城的福源祥买的,是好东西,还能用几年了。
他舍不得扔,又知道他们爷喜净,随口说道:“爷,这水袋还是好的,你不要就给属下用,属下……”
还没等余朗说完,齐思远一把抢了过去,眼角绷着一抹冷意,“不用换了。”
看得余朗莫名其妙。
这闵大人来酉阳巡查了几日,大的问题是一个都没找出来,鸡蛋里挑骨头,挑的尽是小毛病。
比如治安不好,晚上打更的人整日吵闹,扰得他不能好好歇息。
又比如齐思远作为酉阳的知县大人,铺张浪费用县衙户房的银子,为县衙差役们谋私。
他嘴中的谋私,就是冬至那日齐思远让灶房的厨子,为县衙的衙役们做了一大锅饺子。
正好被他看到。
其实,齐思远完全可以不搭理他没事找事,就是忌惮他回到朝中后添油加醋说一番,他人又不在京城,无法争辩,对他以后回京也有所影响。
他只能想办法安抚,这个闵大人有个老毛病那便是好女色。
他此次来酉阳是为了公务,公然去青楼找姑娘,他也怕齐思远背后使绊子,毕竟两人阵营敌对。
长夜漫漫,身边没有女人甚是无趣,连带更夫都有错。
晚上,齐思远就吩咐余朗,去明月楼找了位姑娘,给闵御史当晚就送了过去。
应当是那姑娘把这闵大人伺候得够熨帖,次日整个人神清气爽,也不在挑刺。
到县衙走了两圈后,自己回了客舍。
本以为此事也算解决了,他最多在酉阳待个几日,便会去下个郡县。
却不知,在他离开的前一日,这闵大人又开始作妖。
和齐思远巡查完码头和航运水利后,他奸诈笑道:“听说齐大人后院,有位绝世美人,不知本官可有兴见一面。”
齐思远脸上的神色一滞,片刻后,眼中又是一片柔和。
“闵大人说笑了,下官的后院中的确有几位姑娘,不过都是姿色平平,只怕难入大人的眼。”
闵御史看他不愿接招,冷嗤一声:“齐大人,本官不妨实话告诉你。你给本官找的那位姑娘,就是你后院那位美人的姐妹,你呀就别想瞒本官了。”
“本官也不会夺人所爱,只是想在临走之前答应蓁蓁姑娘,让她们姐妹俩见一面。”
“本官明日就去培州了,难不成这点要求你都不愿。”
齐思远轻轻一笑,笑容却不达眼底,表面依然是一副清隽温和的样子。
可仔细一看他微微眯起的眼中已出现了裂痕,那笑,不过是他精心伪装的面具。
他正疑惑,这人是如何得知阮娇娇的存在,原来是他们送去的那人使的坏。
这几日,为了不让阮娇娇到文清阁和县衙附近瞎晃,他刻意让管事看着不让她出院子。
谁知,防来防去还是让人钻了空子。
“怎么,齐大人就这么宝贝,不愿让那美人出来相见。”
眼看也隐瞒不过去,齐思远缓声说道:“既然大人都发了话,下官岂敢不从。”
晚上,齐思远做东,在同源客舍给闵御史摆送别宴。
按闵御史的要求,让阮娇娇跟着他一起去赴约。
阮娇娇本人一进雅房,并没让闵御史惊艳,反倒失望不少。
她穿着一身宽大的长衫,肤色暗沉。
闵御史脸露嘲讽,大笑道:“蓁蓁这就是你说的美人姐妹?倒让本官长了眼呀,哈哈。”
坐在他身边的陆蓁蓁反应过来是为何,想要解释时。
齐思远先一步回道:“正是,让大人失望了。”
阮娇娇更是不明所以,伪装成这样被叫到这里来。
看到陆蓁蓁在场吃惊不小,碍于旁人在场,阮娇娇只是微微笑了笑。
在明月楼,她与陆蓁蓁算不得关系要好,两人年纪一般大也算是老熟人了。
她正思量着,稍后找机会问一问,翠儿是何原因惹恼了平姐,把她赶出了明月楼。
以及她芸姐姐和她那金主,如今咋样了。
一旁的陆蓁蓁脸上虽然笑着,心中对阮娇娇嫉恨已到达了顶点。
这位大人为了保护她,竟用扮丑来遮掩她的真容,而且对方还是这么一个出众的男子。
凭什么都是楼里去的姑娘,她不但身子干净着,还能找到这么好的去处。
阮娇娇出了明月楼以后,陆蓁蓁本以为自己就能顺利地成为楼里的花魁。
然而,客人们却不买账,最后她也只能成为楼里的头牌。
众人还经常拿阮娇娇的容貌来贬低她,平姐对她也是不冷不热。
明明就是阮娇娇惹了祸不想留她,平姐却把气撒在她身上。
她往日就嫉恨阮娇娇比她长得好,如今又嫉恨阮娇娇比她过得好。
原本只是想借由闵大人,让阮娇娇失身。
此时心中横生出一个更恶毒的方子。
趁闵御史和齐思远的谈及公务时,她故意给阮娇娇端茶水时泼在她的身上。
她的举动也惊动了屋内的几人,陆蓁蓁反应极快当即向两位大人施礼道歉。
闵御史舍不得说她,一笑了之。
陆蓁蓁趁机说道:“娇娇,都怪我一时手滑,撒了你一身。走,去房里把衣衫换了。”
阮娇娇还以为陆蓁蓁要找她叙旧,看余朗在此,没有半点犹豫就随她去了。
丝毫没有顾及齐思远阻止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