蛙鸣鸟啼间,不甚高的无名山丘迎来了一群客人。
不甚宽阔的院子里,客人自行烧水,自己泡茶,真正做到主随客便。
郑岁岁轻松惬意,郑媛媛没有意见,郑家的其他人更不敢有意见。
李琉璃绕院子转一圈,看清一些东西后,那是半点勉强也没有,看郑岁岁的眼神更染上了神异,这可是连他们都遍寻不得的无名道长的道场啊!
几盏茶过后,一道童推门而出,朝郑岁岁行礼,“师叔,师祖让您与这位客人一起进去。”
二人起身,朝道童颔首回礼,迈步进殿。
进殿后,先给供奉的祖师爷上三炷香,而后,才往后殿走出。
“师父!您怎么又吃那么甜的冰糖葫芦!”
一入后殿,郑岁岁瞬间失去沉稳,叉腰怒吼。
“哎哎哎,我就吃一串,嘴巴淡得很。”
说完,还朝郑岁岁身后的郑媛媛眨了眨眼。
“师兄他们呢?怎么照顾人的?!”
郑岁岁叉腰还待骂,无名道长赶紧开口,“你这女娃娃,怎的如此彪悍,不好嫁人的。”
“呵!当初收徒的时候,是谁说要养我一辈子的。”
老道捋了捋白花花的胡子,眼神飘忽,忽悠徒弟的话怎能算数。
“岁岁啊,你怎么突然过来了,还带这么多人?”
郑岁岁才不上他转移话题的当,气呼呼的道:“您不是已经算到了吗?”
郑媛媛也好奇的看过去,郑岁岁带她来这的目的她知道,她自己也很想弄清楚原因。
“你们随我来。”
无名道长朝前殿走,示意他们跟上。
到了前殿,无名道长让郑媛媛在祖师爷面前跪下,又亲自点了香递给她,而后闭眼快速掐算。
“她是你妹妹,又不完全是,宿慧开启,祸福未知。”
郑岁岁:……
“师父,‘宿慧’是佛教的说法……”
无名道长瞥了郑岁岁一眼,“听得懂就行。”
郑媛媛:“道长的意思是,我只是多了一段记忆?”
“是记忆,还是人生,重要吗?不都是你。”
不重要,她就是她。
“谢道长解惑。”
“你呢?悟了吗?”无名道长伸出食指戳了戳郑岁岁的额头。
郑岁岁拍来他的手指,“师父,我又不傻!”
无名道长比她还气,“不傻?不傻你直接把人领这来,你不会去京都找你师兄吗?”
“知不知道为师已经在这住了十多年,你整这一出,老道又得搬家了!”
“烦死了!!”
额……
“师父你听我狡辩,不是,你听我解释。”
“滚!”
“哦。”
心虚的郑岁岁拉着妹妹就走。
“回来!”
姐妹二人同时回头,疑惑脸。
无名道长指了指功德箱,“香油钱。”
郑岁岁迅速把身上所有的财务都塞到功德箱,塞完还拉了愣愣的郑媛媛一把。
“我们道教都这样的,只修今生不休来世,缺不得这些阿堵物。”
“哦哦哦。”
郑媛媛有样学样往功德箱塞东西,还不忘回头看无名道长,“道长,您炼丹吗?”
无名道长轻捻胡须,“她师兄正在京都给皇帝老儿炼丹。”
懂了,想了想,郑媛媛把头上的簪子也拔了下来,投了进去。
无名道长脸上的笑容更真实了,“施主红鸾星动,切莫错过正桃花。”
郑媛媛:……???
捐这么多,她是要问前程哒,你这擅自说姻缘,让她怎么再开口。
“二位,请回吧。”
无名道长扬了扬手中仅剩的糖葫芦棍子,很是仙风道骨的往后殿走。
郑岁岁:……
郑媛媛:……
推开殿门前,郑岁岁主动牵起郑媛媛的手,与她相视一笑。
——
除了无名山这个插曲,一行人顺风顺水在一个月后抵达京都。
船即将靠岸之际,吴管家找到郑岁岁与郑媛媛,“大小姐,二小姐。”
郑媛媛靠在塌上眼都没睁,郑岁岁只得开口:“吴管家有事?”
“大小姐,从青岩县到京都这一路的事,是否如实跟家里禀报。”
闻言不仅郑岁岁对吴管家刮目相看,连闭目养神的郑媛媛都睁开了眼。
“我们这一路,有遇到什么特别的事情吗?”
“回二小姐,还是遇到那么几波不长眼的山匪、水匪的。”
不然,护卫们的伤解释不过去的。
“这样啊,那我们确实受委屈了,是该好好告告状,让朝延剿匪。”
“二小姐真是菩萨心肠,一心为百姓考虑。”
“哪是我啊,我不过是拾人牙慧,正主在那呢。”郑媛媛朝郑岁岁的方向努了努下巴。
“哎,是我老眼昏花不识真佛,大小姐真真是仙子下凡,怜悯众生。”
郑岁岁:……
当她面,商量怎么往她身上扣名头,真有你们的。
咚!船身突然剧烈摇晃。
船被撞了,谁那么大的胆子敢往挂了旗帜的官船上撞?!
三人出了船舱,只见一膄比他们大了不止三倍的黑色官船,撞开了他们以及旁边等待靠岸的几艘船,强势靠岸。
“二小姐,这是户部的船。”吴管家走到郑媛媛身侧低声说道。
“知道运得什么吗?”
随风而来的气味里,有一缕特别熟悉的,郑媛媛捂了捂鼻子,希望是她闻错了。
“不清楚,但这艘船只往返京都跟西南,每隔三个月就会跑一趟。”
“这艘船靠岸的时候,所有船只都要给它让道,不论身份。”
郑媛媛眼神暗了暗,能不论身份让所有船只让路的,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船上的东西是给最高权利那位运的。
西南、重病的建烨帝,答案呼之欲出。
这些人真是敢啊!
“媛媛,回船舱等。”
初春的京都寒风依旧刺骨,看这架势明显有的等,郑岁岁就不想让妹妹在外面。
“哎。”
郑媛媛果断回船舱,她现在哪个牌面的人物都不是,不操那心。
为这艘船操心的人已经跪在勤政殿外,哪怕在寒风中依旧挺直了脊梁。
勤政殿内,裹着厚厚棉服的帝王,正在发脾气。
“他还在跪?”
“回陛下,陆大人还在。”
“你说他怎么这么倔啊!其他大臣都不来了,他还回回不落。”
吴公公低着头躬着腰,不敢接话茬,也不需要他接话茬。
“他就是太在乎朕的龙体了,宁愿触怒朕,也要劝。”
“让禁军把他拖出宫,你再到朕的库房挑些上好的笔墨纸砚给他送过去。”
“是。”
吴公公快速退着出了勤政殿,挥挥手,四周待命的禁军熟练的抬起陆首辅往外走。
于是,禁军抬着人在前面走,后面跟着一队捧着赏赐的宫人的情景再次上演。
进宫给皇后请安的静宁公主撇了撇嘴,往内宫走去。
到未央宫的时候,皇后正在琉璃花房修剪花枝,怡然自得。
“见过母后。”
静宁公主恭敬行礼,从不让人在礼仪上挑她的错处。
皇后挥手,宫人全部退出花房,未央宫的掌事姑姑亲自守在琉璃花房外。
“今天怎么有空进宫?”
“母后,下个月《太学》就要开始招学员了。”
皇宫放下花剪,走到茶几旁坐下,“遇到麻烦了吗?”
静宁公主坐到皇后身边,依偎着她,“嗯,满朝文武都给我递了申请入学名单,连陆简那个单身狗都递了。”
“你想怎么办?”
“我想把那些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都刷下去,《大学》都快成他们的后花园了。”
烧水、泡茶,皇后不疾不缓,静宁公主的心也跟着静了下来。
“明珠,在其位谋其政,任其职尽其责,你想为大烨培养有为官员,就得一件一件处理好这些错综复杂的事情。”
“再难受,也得耐住性子,乱则易生事。”
谢明珠沉默,她何尝不知道暗中盯着她的人只多不少,所以这些年她都是谨小慎微,步步压抑。
“母后,我们就不能改变现状吗?”
“当然能,只要你或者我坐上那个位置,可是你敢吗?敢迈出那一步吗?”
“……母后,我们手中的牌太少了。”
皇宫斟茶的手顿了一下,“明珠,镇西王给我们留下的福泽,足够我们踏上这条路。”
“任何事都不可能没有风险,明珠,你在害怕什么?”
谢明珠盯着清茶里的倒影,年仅十八的她,已是满脸疲惫。
她在害怕什么?
她怕宫里宫外无尽的阴谋诡计,怕丢失了自我,丢失了来路,变成一个只知道权利的恶鬼。
以及,她真的很累,身累、心累。
胎穿过来之前,她只是个刚上大学眼神清澈无比的大学生。
原以为投了个好胎,能在荣华富贵里躺平一辈子,谁曾想8岁那年她会继承镇西王王位,以及《太学》院长一职,从此过上了水深火热的生活。
她不但不能怪上一任镇西王,还得感激她,如果没有她留给她的这些,三年前她就会被和亲突厥,坟头草都不知几丈高了。
“母后,你教我吧。”
“想清楚了?”
“嗯,母后说的对,我想要改变这一切就只能坐上那个位置。”
她父皇不行,她那三个弟弟就更烂了,让他们上位,别说改变,她们能不能活命都是个问题。
皇后嘴角控制不住的上扬,她这女儿终于开窍了,“那就从选驸马开始。”
谢明珠:……哦,她十八了,今年必须成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