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房间里走过一圈,文筝的脚步停在一面墙之前。
穆闻竹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身了,半个身子靠在门框上,背光,脸浸在黑暗之中。
“这是什么时候?”文筝指着照片问。
照片上,文筝,应该说是原主,坐在咖啡馆里,把她对面秦成玉的脸拍得清清楚楚,上面还被画了一个大猪头。
好幼稚。
穆闻竹看向文筝站的地方,没过去。
“前年。”
从一开始穆闻竹就清楚她的野心。
文筝有些疑惑,原主看到这些,应该会很生气,和穆闻竹摊牌,鱼死网破,然后甩袖走人,另寻他路东山再起。
可这些都没有,她唯一的异常举动是调走顾宛白。
顾宛白代表什么?为什么只有她?
在文筝思索之时,屋内仅剩的一束光源也被慢慢侵吞掉,生怕被她发现似的。
文筝偏头,不明所以。
门口的人手背在身后,小心紧张,呼吸急促。
紧接着,咔哒一声,落锁的声音。
文筝沉默半晌,道:“穆总,什么意思?”
穆闻竹握着门把手,不敢远离半步:“你别急,我想和你好好说。”
到底谁急?
文筝:“在外面坐下说不行吗?”
老是选在这种地方,黑黢黢的,脸都看不清,能说出什么?
穆闻竹不吭声,她怕文筝跑了。
她不好意思开灯,这代表她卑劣内心的房间,本就不应该呈现在光亮之下。
好吧。
文筝妥协,来到穆闻竹面前。
“我……”
这番话穆闻竹准备了很久,久到要说出来的时候已经忘了当时的心境。
而且,已经不适合现在的她们了。
穆闻竹懊恼地把碎发拨到脑后,精致的眉眼耷拉下来,很烦,第无数次后悔为什么不早点开口。
在两年前重逢的时候,在她们分开之前,或者更早,在她意识到自己真心的那一刻,都比现在要好。
文筝仰头,静静等待,心里数着时间。
还要一会。
“……我知道你很讨厌我……”开场白很糟糕,让穆闻竹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
只要有这个前提在,后面的一切再也没可能。
要不还是算了吧。
穆闻竹背后的手松松,在文筝有动作的时候,又抓回去。
文筝等了半天,就等到一句话。
怎么不憋死她呢?
她摘下眼镜,叹气:“我要是真讨厌你早就走了,还能留在你的公司吗?”
穆闻竹一愣,她微微低头,看向文筝清亮的眸子。
“大家都说,穆总和白小姐青梅青梅,很恩爱。”
穆闻竹呆呆回应,不理解为什么提这个:“我和你相处的时间更久,小白是后来的,我只把她当妹妹。”喜欢的人是你。
文筝读到了她的潜台词,嘴角弯弯,眼中泛着笑意,在黑暗里也能看清。
“他们还说,穆总喜欢和员工玩办公室恋情。”
穆闻竹面露挣扎:“我没有,那些不都是……”你传的吗?
文筝声音轻松,在黑暗的房间里,能听得很清楚。
“不想和我试试吗?”
“……”
话题跳得太快,穆闻竹接不下去,默默消化这句话背后的意思,整个人都在发烫,难以置信。
然后就消化过了头。
她脸上无数情绪混杂在一起,到最后,竟然脸色发沉。
是想哄着她然后找机会逃跑吧!
穆闻竹胸口起伏,不敢放松:“我不会放你走的。”
文筝:?
她看清穆闻竹眼里的执拗,无语了一会,沉着嗓子道:“你要把我关在这里吗?”
穆闻竹想强硬说是,说不出口。
特别是和文筝对上视线的时候,仿佛灵魂出窍,反抗不得。
这里不行,这里太黑了。
穆闻竹劝自己,下次吧,下次买个漂亮的光照好的别墅,再把文筝放进去。
“不要离开我了,好不好?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我不会离开你的。”文筝软下来,再上前一步,突破了安全距离,“况且,我还有没做的事。”
温热的身躯离她只有一拳距离,穆闻竹能感受到轻缓的呼吸扑洒在颈间,思绪都被搅乱了。
没错,她身边是离宋不凡最近的地方,至少扳倒宋不凡之前,文筝都不会走。
如果迈出这一步,就再也回不去了,她不想那样。
穆闻竹万般纠结,最后垂下头。
她得到了“不离开”的保证,还要得寸进尺:“……那你要离那个Alpha远一点。”
“哪个?”
穆闻竹眼一眨,换了个说法:“所有,除了我。”
文筝凝眉。
穆闻竹靠在门板上,脚尖有一下没一下地点地,恨自己话说太满。
那个女人公司也很厉害,宋不凡已经有颓势了,不靠她也可以……
“我认不出她们的性别,不过我会注意的。”文筝平静补充,“谢一舟有喜欢的人,就是和小白一起回来的那个。”
穆闻竹想不起来了,不妨碍她嘴角溢出笑。
说曹操,曹操到。
文筝在穆闻竹的目光下接电话,在手机光亮下,长卷的眼睫扫在脸上,打下一片阴影。
谢一舟:“那俩合同都签好了,你下午来看看?我去接你!”
“我不在家。”文筝手上的眼镜被穆闻竹接过去把玩,她捏了捏穆闻竹的手心,“我自己过去吧,再带个人。”
“嗯?谁啊?喂……嘟嘟嘟……”
在暗处停留太久,文筝眯了眯眼,等眼睛适应光亮变化。
那扇门关上,穆闻竹看起来恢复正常了。
她把沈明珠带来的礼盒塞进文筝手里,想起自己答应的那件事。
“跟我一起回家吃饭吧。”穆闻竹说完,很快接上,“你不想也没事,我不和小白回去了……”
文筝提了提,把礼盒递回去:“我不要,太重了。”
穆闻竹掩下一丝沉郁,藏在心里。
“吃饭可以,等不忙了再去吧。”
郁闷散去,只剩开心。
穆闻竹嚣张地把车停在嘉禾大门口,引人注目。
文筝带她从正门走进去,更引人注目。
谢一舟的秘书脚步踉跄迎过来。
“文小姐,这是……执行官知道吗?”
文筝点头,她已经说过了。
穆闻竹四处张望,最后满意地扬扬下巴,对文筝说:“我就不进去了,在外面等你吧。”
她也不问问文筝来做什么,很放心地放她走。
文筝应声,独留欲哭无泪的秘书和穆闻竹在原地。
走进会议室,谢一舟的表情更恐怖,二白坐在一起,小白靠在顾宛白肩上,要睡晕过去。
谢一舟敲敲桌子,不说话。
没吓到文筝,反倒把小白敲醒了。
“别生气,她不会知道什么的,合同呢?”文筝用脚勾了把椅子出来,坐在二白对面。
谢一舟气到失语,指着文筝说不出话,半晌:“你带她来,不就是砸我场子吗?”
“我没有那个意思。”文筝缓缓说,“没办法,她不放我一个人来找你。”
谢一舟:“哈?你有什么把柄在她手上?告诉我,我帮你出气!”
顾宛白倒是听明白了,呵呵笑:“你发现了啊。”
谢一舟:“???”
小白迷迷糊糊坐起来一会,撑不住,倒回去。
文筝多看了两眼二白的姿势,这才几天,关系好得和亲姐妹似的。
顾宛白被打量得不自在,拍了拍小白的手,咳嗽一声:“文秘书来了。”
小白直起身子揉揉眼睛,又趴倒在会议桌上,太累了。
做明星怎么这么累?和她想的完全不一样。
谢一舟翻白眼:“不说她了,这里还有两个祖宗!”
顾宛白当初答应解约的条件之一是要和一位名导达成长期合作,那位名导是她从业以来一直在追求的目标,为此努力了很久。
谢一舟还是很有人脉的,搭个线没问题,但要长期合作没那么简单。
小白在国外进修音乐,回来却想走全能ace路线,对舞蹈一窍不通的她训练起来十分痛苦,常常能在半夜的走廊里听见她痛苦的嚎叫。
文筝翻了两页合同,大致情况了解了,没什么问题。
“经纪人呢?”
顾宛白那位经纪人太会作妖,不能用。
谢一舟平静一会,哼声道:“她们都归给辛经纪管,我手下的王牌,你看,我对你够好了吧?你呢?”
文筝笑得开心,眉目飞扬:“谢谢,我不会忘记的。”
谢一舟和顾宛白都被她脸上的笑晃了眼。
“……宋不凡得绝症了?”谢一舟砸砸嘴,惊奇得很,很久没见过文筝这样的笑容,不习惯。
顾宛白和文筝认识两年,她身上像是一直被重担压着,喘不过气,现在担子都被卸下,才能笑得轻松。
爱情的力量那么伟大吗?
顾宛白表情复杂,不知道公司里那些人会怎么想。
不过,这些事和她无关,她只管顾好自己的前程,往日旧事,就随风散了吧。
文筝敛去笑意,对谢一舟说:“我会报答你的。”
“那倒不怎么需要。”谢一舟舒服地往后靠,两条长腿搭在桌上,“晚上请我吃顿饭,就算我们两清。”
“今晚?”文筝面露犹疑。
“这都不行?那玩完,我们友尽了。”
“我能带上她吗?”
“绝交吧。”
——
谢一舟还是被文筝说服,带上二白一起。
顾宛白没想到还有她的事,不情愿也没办法,她和穆闻竹最后一次见面实在太尴尬。
小白挽着她的手,本来脚步轻松,下来之后,傻眼。
“闻,闻竹姐……”小白捏着衣摆,刚刚一句话没听进去,这会才知道穆闻竹来了。
好在穆闻竹没骂她,光顾着帮文筝拍衣服,几人看得莫名其妙。
只有谢一舟眯着眼睛,茫然中灵光一闪,随即气得跳脚。
“你你你!滚滚滚!滚出我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