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莉还是赶上了末班地铁。

比起早晚高峰时拥挤的车厢，末班地铁里则是空荡了许多。李莉随便找了个靠近出口的位置坐下，疲惫不堪的她想要和往常一样在下班的路上掏出手机打发时间，可当手抬起时，她决定还是闭目休息会儿。

‘滴滴’包里的手机传来微信消息提示音。

闭眼的李莉无奈睁开眼，把手机拿出来，看究竟是谁在找她。在拿出手机之前，她心里暗想，如果是叶励，她就当是没有看见，坚决不会回复任何一个字。下班就是下班，她不想再在私人时间里继续做牛马伺候资本家。

她愤愤不平地把手机解锁，而后发现是她爸。她爸临时通知她，说他今晚不回来了，要出差。

出差这两字最有意思了。男人最喜欢借用‘出差’来掩盖‘出轨’，从而以为妻子子女会顾念他的辛苦养家，过多的言语责怪都会瞬时消失，为自己的作恶蒙上伟光正的高大外衣。

但真实情况呢？可能，这个世界上根本就不存在柳下惠。

李莉回复了一个‘好’，随后就当没有看见。因为，她也不确定父亲究竟是真出差，还是去找姘头。算了，这是她父母的私人事情，她没有权利和资格去干涉，且也与她无关。

反正，她早就习惯了家里经常就她一个人。

疲惫的工作让李莉回家后没有任何娱乐的心思，她在个人卫生工作完成后倒头就睡，直至第二天闹钟响。

次日八点半，李莉按照叶励的要求，提早去到办公室。她带着叶励的咖啡和她自己的早饭，原以为她会比叶励早到，没想到当推开办公室门时，发现叶励已经坐在办公桌前办公了。

“早，叶总。”她稍稍有些惊讶，暗想这个人是不会累的吗？每天都加班还能一大早就来上班不说，个人形象上还可以保持一身西装衬衫整洁清爽，仿佛是霸总小说里走出来的全能总裁一般。

她上前把咖啡放到叶励的办公桌上，说：“叶总，您的冰美式。”

叶励瞥了一眼电脑屏幕右下方显示的时间，微微弯起唇角，抬眼看向李莉，夸奖说：“今天比昨天早。”他拿起她送来的咖啡，喝了一口，道谢：“谢谢你的冰美式。”

总裁吩咐的嘛，李莉打工人打工魂，当然是照做。她嘴角挤出笑容，客气礼貌地回应说：“叶总您客气了。”

“对了，昨晚微信转账给你了，你收一下。”叶励后来有给李莉发加班伙食费，但是对方一直到现在都没有收。

以防叶励会24小时要她待命，李莉昨晚在地铁上就把叶励的微信设置为免打扰模式。她不想在下班还收到叶励的新任务，想给自己喘口气，活得像个人。她设想好了，等到了上班时间她再把消息免打扰给取消。

“哦，好。”装作不知道的样子，李莉掏出手机，指尖操作一番。当看到叶励转了三千块时，她暗暗咋舌，心想餐标拔那么高，是不满意三明治这种简单的食物的意思吗？

“抓紧把数据整合资料修改好，电子档和纸质版我都要。还有，今天下午我要去集团总部开会，你做一下准备。”叶励正式下达今日份任务。

李莉把微信页面退出，她点开手机备忘录，把叶励的要求记录下来。“叶总，在准备方面您有什么特殊要求吗？”她其实是不知道要准备什么，所以借问特殊要求来套叶励的话。

叶励知道她在耍小聪明，他轻笑摇头，似乎是有意把问题抛还给她，道：“就常规准备，集团总部开季度大会，你记得做好会议记录。”

常规准备是哪些准备？李莉想再问一下的，但看叶励的表情似乎是不愿意继续浪费时间‘培训’的意思，她话到喉咙口也只能咽下去，不好再打扰总裁工作了。

“好，我去准备。”她硬着头皮接应下来。这一清早又是新挑战，弄得她回小单间的脚步都越发沉重。

叶励抬眼去看，只见她背影颓丧，好像是接了什么大活似的。他留意到她手上提着的早餐，特意提醒说：“用餐可以去茶水间，也可以去员工食堂，但是最好不要在办公室里，不好散味道。”

好嘛，总裁不让在工位上吃早饭。李莉深吸一口气，只能把包先放回工位，然后带着她的早餐灰溜溜地出去吃。

李莉没有去员工食堂吃早饭，她选择去茶水间吃。正好，她可以泡一杯免费的茶，拿点儿饼干点心走，算是为她这懊糟的牛马生活里添加一点薅资本家小羊毛的窃喜。

“在吃早饭呀。”

巧了，表嫂王敏芝正好来茶水间倒水。当她看见李莉坐在茶水间吃早饭时，便主动上前打招呼，说：“这两天怎么样？感觉还适应吗？”

李莉没想到能遇到表嫂，她本能地有些许防备，便谨慎地回答：“还行，我在慢慢摸索。”

王敏芝看李莉还是嫩，便‘教学’说： “你跟着叶总好好做，他在集团总部的时候就是出了名的能干，跟着他做的那些人留在集团的大多都升职了，就算是离开的也在别的公司做得不错。你呢，多学多看多记，他是个很好的总裁。”

表嫂对叶励的评价很高，让李莉压力很大。她嘴里咀嚼着早餐，疑惑发问： “叶总为什么没把他在集团总部的助理带来励成？”

这个问题让王敏芝愣了一下。她目光看向手里刚泡好的英式红茶，吹了吹热水冒出的热气，而后带着暧昧，语气里似是有意无意地说：“叶总上个助理跟了他三年，听说在集团里他们有金童玉女的称谓。那个助理很漂亮，做事仔细又有手腕，所有的琐碎事务她都能一手包揽，绝对不让叶总烦心。”

前半段王敏芝是在八卦，后半段则是有敲打李莉的嫌疑。李莉听在耳朵里觉得膈应，便忍不住继续发问：“这么能干的助理，又一起合作了三年，为什么不跟着叶总来励成？是留在集团升职了吗？”

“叶总是要带她来的，但是她不要，所以离职了。”王敏芝也疑惑这桩在集团里传得有鼻子有眼的暧昧故事。按理说，无论是从工作上，还是从生活上，亦或是从感情上，叶励和他的前助理应该一起来励成才对，怎么会一个来了，一个又离职呢？

这里头的故事是有几个版本的。有说是叶励腻了；也有说是前助理想要名分，但是叶励就是玩玩的不愿意给，所以吹了；还有说是前助理有了富豪下家……各说纷纭，越传越离谱。

李莉认为这就是一段霸总言情式的狗血烂剧。瞧着叶励平常人五人六的，没想到还有感情方面的烂账。

不过，这也能理解。毕竟，哪个年轻多金又帅气的豪门总裁没有点儿情感纠葛？那些个大腹便便，一把年纪的富老头都能有不少年轻美女来展开一段‘真爱’故事，更何况是叶励呢。

“你怎么还穿这一身呢？不是说了像房地产销售嘛。”王敏芝讲完故事后，她盯着李莉的着装嫌弃地说：“你是跟着总裁做事情的，要讲究点形象。黑色裤子，白色衬衫，你这太老气了。”

李莉喝了一口茶，咽下嘴里的食物，好笑发问：“表嫂，我这是职业正装。不这么穿，你说要怎么穿？”

王敏芝如同是遇到了贞洁烈女，她嗤笑一声，眼神上下打量李莉，‘教学’道：“正装又不是只有裤子咯，你也可以穿裙子的呀。高跟鞋，丝袜，西装包臀裙和白色衬衫，也是很洋气的。再讲了，你年纪轻，又长得娇俏，穿得漂亮也是给你自己加分呀。”

听听，这是正经人事能说出来的正经话？李莉不敢苟同，也不敢这么干，毕竟她要脸。“我这个人不太会打扮，妆也很少化。”她间接拒绝对方。

“胡说，我又不是没见过你化妆。前年过年，你不是化了全妆来看你妈嘛。”王敏芝笑眯眯地夸李莉好看，且心里暗想，如果不是李莉长相上可以，她选谁都不会选到李莉的。

算是施压吗？李莉感觉到莫名，她有点儿搞不懂对方的意思了。“对了，下午叶总让我跟着一起去集团总部开会，说要我做准备。”她岔开话题，不想再和表嫂讨论无用的东西。

王敏芝感觉到李莉的脾气有点儿不好对付，她心里不高兴对方不听话，但又不好明着说，便暗搓搓地阴阳怪气，“要开会啊，几点呀？叶总没和你说仔细吗？”

李莉本想要问王敏芝的，不过，眼下看来对方是不愿意说的态度。她不强求，也不愿意拉下脸去不耻下问，便态度硬气地回了一句：“叶总说就是常规准备。”

“你去问集团总部好了，和他们对接一下。”王敏芝对于不听她话的人是不高兴给予帮助的，她满面笑容，表现出要努力帮忙的样子，但实则讲完这话转身就走，连一句和集团谁对接都不愿透露。

李莉冷脸看着表嫂离开，明白这是在给她‘教训’呢。教训不教训的，李莉根本就不在乎，她只管做她的事情。做不成，大不了就走，这没什么的。

吃过早饭，李莉回到顶楼。她推开大办公室的门，看见叶励正在签署文件。不打扰总裁办公，她轻手轻脚地回自己的小单间，打算先把手头拖了两天的工作给完成。

“公司系统你有没有进去看过？”叶励察觉到是李莉回来了，他看出她的小心翼翼，心想其实根本就没有必要。

李莉背后传来叶励的声音，她顿时停下脚步，然后转过身，茫然地瞧着对方。回想刚才这句冷不丁冒出来的话，她摇了摇头，说：“我还没有仔细地研究过。”

“公司的人事在系统里都是透明的，你作为总助，有权限看到集团总部的架构。”叶励把话给她说透了，也算是间接教她要怎么和集团总部对接。

“子公司可以看总公司？”李莉表示很惊讶，甚至觉得有点儿扯。

叶励知道她在想什么，他淡定回应：“不管是子公司还是总公司，都是共用一个系统的。我刚刚帮你和集团那边说了，给你开了权限，方便你和总部对接工作。”

其实，他是知道她没手抓痒的，而且，他还在默默地帮她解决工作障碍，因为他很清楚她什么都不懂。

羞愧和感激矛盾地在她心里共同滋生，她站在原地，有种在复杂环境中被人拉了一把的庆幸。刚好，拉她的人正是她的上司。

“谢谢叶总。”她必须要感谢他。

叶励能从她的眼里看到感激，他浅浅笑了一下，轻松回应说：“不用谢，我们是拍档。以后还有更多的事情需要你来协助我，我会尽量把我能做的都做了的。”

他没有把她当作下属，而是平等的拍档。就冲这个态度，李莉真想说一句：他是打工人的神。

“我也会把我应该做的都做好。”真心换真心，李莉有被感动到。

好单纯啊，当叶励瞧着李莉对他恨不得感激涕零的模样时，他心里突然生出了一种似乎是借着资历与年纪在‘欺负’她的羞愧感。他很明白，他不过是在做体面的事情，没想到她却还以了真心。

叶励收起了他标志性的笑意，他心里被偷走的那块似乎是走得更远了，远到让他的心都猛地漏了几拍。他逃避似地低头，让眼睛从正前方回到文件上，强迫自己赶快调整好状态。

“已经9点了，抓紧时间把资料打印出来。”他口吻冷下来，借工作来把情绪和气氛扭转到之前的模式。

李莉根本就没有在意到叶励的细微变化，她只是觉得工作有得进展，总裁人还超NICE，新工作的第三天其实也不算太坏。带着好心情，她难得露出真心的笑容，心情愉悦地回了一句：“我马上就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