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子是有天赋的。
他感觉得到在缭乱的光影里,景历有时会把他的脸卡正,注视他可怜兮兮打颤的模样,自以为很隐蔽,其实恶劣的表情都藏不住。
他也感觉得到,只要他膝盖挨上景历侧腰,或者他无意识伸手抱到景历后腰的时候,景历的呼吸会变得很重。
一边讲些教训人的狠话,一边把他的手按得更紧。
而且,松子喘出的每一道气声,叫的每一个名字,主动说的每一句话,景历都会先表现得不耐烦,然后在听不到的时候,要求他再叫一次。
景历就是很喜欢被回应。
不愧是做土匪的。
付出了行动,也要求回馈加倍。
所以,此时此刻,松子对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润着一层水,湿漉漉的,抬着脑袋看他,他就没立刻说什么拒绝的话。
十拿九稳了吧。松子想。再不让我吃上肉就说不过去了吧。
老实说,这两次都算过程错误的,虽然也有让自己尝到一点点甜头,但还是有种隔靴搔痒的差距,这种落差感的滞后性持续之久,让松子事后会加倍饥饿,这种饥饿感是松子无法抵抗的,从骨头缝里钻出来,时不时就跳出来啃他一下,甩也甩不掉。
松子鼓起勇气,直勾勾地看着他:“凭什么……睡都睡了,还不跟我真正……嗯,那个,你是不是想耍流氓?”
他这样说话的时候,有一点控诉的意思,可是因为声音很轻,很软,听起来又像撒娇了。
“那就下回吧。”
景历的声音挺沉,确实被和尚这种主动的、刻意的、甚至是谄媚的死乖样取悦到了,他可能是有点毛病,明知道这乖样是装出来的,但他就好这口儿。而且跟之前几次令人不适的直白求欢相比,和尚黏糊糊的语气明显更顺耳了。
——“你要到这里来……然后,嗯,给暖暖。”
——“我教教你啊。”
——“我……我会让你快活的。”
操,这是下边的人该说的话吗?
可能是景历勉为其难到大发慈悲的表情转换太顺利,松子的眼睛就更亮了,虽然没有立刻同意,可是松子看到了希望。
他很快就可以吃上肉了。
还是两个人面对着面说定的,板上钉钉啊,苦尽甘来啊。
“那就,那就下回。”
松子激动得重复了一遍,立马觉得抓着景历的手真是太不合适了,开始狗腿地把手握成拳头,往他胸口肩膀上招呼,景历再一次看到他红肿的手指。
皱眉毛。
“抹过药没有?”
“啊?”
景历顿了顿,给出一个合理且不失身份的解释:“你顶这双手,是要打铁还是捶肩呢,没见过花楼里伺候人的姑娘,那十指头都是细葱,您这是十根胡萝卜啊,带泥的那种。”
“……啊?”
怎么就那么呆呢。景历一怒:“左边柜子里有个白瓶药膏子,拿走,把你这冻疮弄好先!”
“……好吧,”松子其实不太在意的,反正都习惯了,“我听得到的,你不要那么大声。”
谁大声啊,难道是他多管闲事吗,确实,谁没有冻疮,他也有啊,但他看到和尚手上明显生了许多年的冻疮,就觉得不得劲。
很不得劲。
明明他只说了一句“不让你跟着我的时候再吃苦头”这样的话,哪有土匪把一句话当承诺执行的。
就算真有这样的蠢货土匪,这个承诺的时效是此刻与未来,可是连带的责任感竟然蔓延到了他看不见的那段往日时光里。
疯了吧。
关我屁事啊。
可其实还是……很疼的吧。
“别捶了,是块铁也给你打平了。”景历突然变得很嘴硬。
敬业的和尚立刻转换方式,并紧手指头,在大哥肩上又捏又掐。
景历冷哼一声。
果然,松子左边捏两下,右边掐两下,然后在景历淡嘲的表情下忍着手酸坚持了一盏茶,溜了。
蠢和尚。
看到对方的得意狗样,景历很不痛快,甚至马上开始后悔不应该如此轻易就答应和尚的请求。
就算他当时抓着我的手……不,应该是牵,那就更不得劲了,有必要吗?牵手也太不爷们儿了吧。而且他不但牵我的手,还用那种黏黏糊糊的语气跟我说话,恨不得站在我脸上说话……
应该给他个教训才对,点什么头啊。
景历用力扯那朵丑陋的布花。
现在好了,拿什么跟他“试试那个”?
或许可以试试找大夫,他就还有个擅长下毒的弟弟;要么找个羊皮筒子似的硬物,在外边给自己套一层,借着这个硬度再进,不行,那得硌死我;再不然吹了灯,趁和尚什么也不知道,狸猫换太子,就找个能支棱的对他大肆……呸!
景历躺床上,翻过身,满脑子想着这事儿,有几回明明困得眼皮子发沉了,可还是睡不着,睡不着起来又喝了两盏冷酒,冷酒在胃部发热,然后沿着四肢缓慢流淌,再聚集到下腹部的时候,他听到了点声音。
门被轻轻推开的声音。
??
有人进了他的屋子。
掀了他的帐子。
压在了他被褥一角,跟着一撇冷风溜进来,冰凉的手就贴在了他的皮肤上。
操……景历闭着眼呼吸,他想睁眼,却被一张帕子盖住了眼睛,和尚黏黏糊糊的声音很狡猾,故意沿着他的耳朵往里呵,“不要睁开。”
操!!!和尚的手段竟然如此高超了。
冰凉的手和身体里的酒意形成了微妙的对冲。
景历突然很重地喘了一口气。
他听到和尚带着询问的嘟囔,嘟囔的时候口中呵出来的气带着点凉,有盘香的柔和,一点点地,贴着景历的侧脸和脖颈蔓延。
景历明显感觉到脖颈热起来了。
每次失控之后。
不,其实也不是失控。他是能控制自己的,好比前两次,手挤进去的时候,他脑子里其实是有一道很小的警示声,只是被他怒冲上头的胜负欲、畸形情//欲等等各种不上台面的情绪裹挟了。
服了。
虽然不做真正的男人已经有一段日子了,但竟然还能有欲望。
多好笑。
不是,这和尚怎么就不能在那支该死的箭出现之前遇到他呢?果然他俩就是段孽缘,错误的时间错误的人。
景历在这胡思乱想的时候,那热度趁他不注意,冲到酒意汇合的地方,一溜烟儿地集结,弄得他浑身力气暴涨,他一下子掀翻了和尚,就着翻覆的被褥与和尚的惊喘,忽然地感觉到了某种生机。
久违的生机。
啊……
啊???
真他妈……
又做回男人了???
好急。
好他妈急。
老子要弄……弄死你。
他心里的那点可恶的控制欲,想要肆无忌惮教训和尚的冲动,长时日里被挑衅却无法真正反抗的憋闷,都在这一刻爆发,他的汗沿着额头渗进枕芯里。
和尚的低泣声让他天灵盖发麻。
一个沸腾,他就冲动地亲上了和尚。
果然是很软的。
在此之前,景历并没有亲过和尚的嘴。
一来,是觉得亲嘴并不符合他的身份做派,太肉麻,太恶心,两个大男人即便要抒//解欲//望,也该是赤膊凶猛地干一仗,亲嘴算个什么。二来,和尚也没主动凑过嘴来啊,难道要他纡尊降贵地亲下去吗?虽然说角度很合适吧,但……
不行,就是不行。
那和尚的尾巴不得翘上天。
但是现在……是特殊情况,在一些难以言喻的情绪的加持下,有些违背本心的做法也不奇怪吧。
反正就这一回,下回不会再亲了。
嗯。景历这样想着。
反正也就这一回,那还是亲够本吧。
他抱着这个念头,贪婪地,饿疯了的野狗一样,咬得和尚的嘴唇啵啵响。
重新振作起来的雄风让他精神亢奋,抱着和尚一刻也不撒手,他迫切地想要在和尚这里宣告自己的存在感,听和尚没有节律的呼吸,揩一把和尚颈后的热汗,在昏暗的雪夜里,把自己化掉,送进和尚里。
蠢和尚。
突兀的,不合时宜地闯入他视野的蠢和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