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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连环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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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少有二十个人在追着我跑,可惜啊,哼哼,他们全部都中了路上的陷阱。”

薄薄的阳光下,院子里的雪都被扫干净了,四五个书塾里的小孩并排坐在石墩上,面朝同一个方向,脸上不约而同地出现敬佩的神情。

松子坐在躺椅上,脚不自然地崴着,脸色却十分得意,他伸出两根手指,强调道,“二十个哦。”

小汪端着药出来,翻了个白眼:“是四个,不是二十个,你非要这样大肆宣扬根本没发生的事情吗,吊着脚也根本就不能增加这种故事的可信度吧。而且在排查过后,陷阱解决掉的只有六个,剩余的四个人是摸到营地周围才被逮住的。”

而底下的孩子们已经叽叽喳喳地闹开了。

松子撇了一眼,说,“这个我不要喝。”

黑漆漆的,一看就苦。他昨天已经吃了很多苦,今天要吃点甜的。

汪秋鸿把药晚放在旁边的小桌子上:“不可以的,这个是驱寒的药,你在雪地里冻了这样久,不喝就要生病了。”

松子撇着腿,艰难地转了点身,忽然就看到景历的身形从廊子转角出现,他飞快地接了碗,用一种英勇就义的样子仰头喝了下去。

“嗝,呕……”

“难喝。”

汪秋鸿目瞪口呆,然后在心里默念三遍算了,接过空碗离开了院子,走时没忘带走一票跟着坐驴车上山来的小孩。

景历身后跟着七八个人,走过拐角时只是抬头看了他一眼,就收回了目光,继续跟那几个人谈论什么事情,就好像松子是这院子里的一棵树,一株草。

松子低头看看自己,一棵吊着腿的歪脖子树。

门在身后关上了,王富贵送茶进去后,出来给了松子一盏,“老实待着,午后有大夫来给你看腿,再走一步下半辈子你就用手爬吧。”

松子:“?”

王富贵嘿嘿一笑:“大当家的原话,喏,”他把那盏茶推过去,“好东西。”

松子闷闷地拿起杯盏,尝了一口,眼睛亮了。

甜的。

“冬蜜,这玩意儿比糖稀罕多了,”王富贵掐着一截指节,“就这么一小盅,都在里边了。”

松子咧嘴,这可真是我小哥。

景历是什么时候回来的,他又上哪里打家劫舍或者黑人粮食了,怎么昨夜会孤身一人来找生死不明的松子,松子不清楚。

从王富贵和汪秋鸿口中,他只推测出这场偷袭是背叛者串通了别的寨子,反攻而来,除了追击松子的先行军,后边还有百余个接应的人。听说这批土匪就是之前逃难来到涠水以西扎寨的那伙人。

景历黑了城里的粮食和火铳,城里的人祸水东引,把这票土匪引到涠水以西。景历要不打,卧榻之畔听着别人的呼噜声也够恶心的,景历要打,就得横渡涠水,那里鱼龙混杂,全是各战区落难而来的逃兵败将,论狠比土匪更狠,还个顶个的油滑,打下来也白瞎。

幸好汪秋鸿跑得快,幸好松子半途给对方使了不少绊子。

这点时间差让寨子的守卫有充足的时间反击,最终在天明之前将其全部剿灭。

这也太顺利了。松子咧着嘴笑。我可真行。大英雄。

“吱呀”一声,东堂屋的门又开了,有两个人先走出来,把门再次带上,但他们没有离开,似乎在为什么事情争执,鬼鬼祟祟的样,松子多瞅了一眼。不久,俩人拐过廊子站住了,跟松子隔着一道照壁,他又竖起耳朵。

“你不心寒?”一个明显激动的声音压都压不住,“老陆跟了大哥多少年,大哥拔刀的时候怎么动得了手的。”

“心寒什么?有胆带着外人回攻土匪,不该死?”另一个在劝,苦口婆心的,“大哥做得够厚道了,他的儿子还留着,专门点了人照料,私下里还贴了二十两银子给他婆娘……”

“人都死了给再多银子有什么用,他儿子能不能活到大还是两回事呢。你别打岔,我不是说这事。我是说,大当家前脚刚放走老陆,后脚老陆就搭上那边的寨子,还他妈的挑了大当家不在的日子偷袭,满心是想着十拿九稳了,结果是他妈的瓮中捉鳖,把自己连同外人都搭进来了,你没看出来猫腻?”

松子一愣,耳朵整个侧过去。

激动的那个压了下情绪,说,“这明显就是一步棋,算计好了的,大当家放走个叛徒,用他当饵去钓鬣狗,名正言顺地把人钓到寨子里围杀,一步一步全是连环套!”

“可大当家这几日……”另一个好像反应过来了,话噎在喉咙口。

“你明白了?这是障眼法,是空城计!妈的老王给咱讲过的!”激动的那个又跳起来了,“你说大当家连兄弟都敢这样用,日后难保不会使个计,也这样把咱们哥俩清了……妈的,还落个英明神武的好名声!”

“不会……你别瞎想啊,大当家这些年对我们没话说吧,我儿子还养在书塾里呢。”

“嘁,你就呆吧,我反正心寒,自家兄弟为着什么事要处理都行,废了手脚养着都行,放出去当饵就他妈对不起这声大哥!”

“可……”

“你是土匪,哥们,土匪啊,不是圣人吧,贪财爱色滥赌好斗,谁没点毛病,你能保证能规规矩矩不给半点机会?”那人冷笑,“我反正不能……谁啊?”

为了更好地听墙角,松子撇着腿挨到了照壁旁,几乎要把自己当蜗牛黏上边了,哪知道听到紧张处能被逮着啊,他抬起头,对上四只愤怒的眼睛。

这可好了。松子一尴尬,就想找点借口,“我……”

“我你大爷呢!哪来的耗子听墙角!”

先前那情绪激动的男人更炸了,拎着松子的后脖领把他拽下去,松子“嗳,嗳”地喊了两声,也气,“你拽我干嘛呀!你撒手!我哪里听墙角了,你哪只眼睛看到了,我本来就在这院子里,论起先来后到,你才是在我地盘上说闲话呢。”

“你!……”那人被另一个拽了一把,喉咙口噎了噎,目光绕过松子看到堂屋门正在打开,他哑了。

对方哑了,松子就得蹬鼻子上脸了,他整理整理衣领,扶好崴了的那条腿,像个狐假虎威的小人,“我怎么啦,我就是让你知道,背后说人坏话是要遭报应的。”

“……”

松子叭叭叭地像个老先生,用一种不成器的眼神看他俩:“昨晚多危急啊,若是个个都像你们这样想,还能防得住吗,这寨子早不攻自破了,景……呃,大当家废了心思设了套子,一石二鸟,哦不,三鸟的好事都做成了,你们反倒背地里嚼舌头,我听说土匪头上最重的就是义这个字,你们有吗,咦,哪呢,我看着你那头顶比我都干净呢。”

“我……”

“你什么你!”松子越说越来劲,脖子一梗,凶巴巴地说,“不服气吗!不服气也没用。谁让你说人坏话啦,谁让你说他,谁让你说他,谁让你说……”

“……闭嘴。”

这回声音是从身后传过来的,松子呆住,扭头时怀疑听到了自己脖颈上咯吱咯吱的声音,他看到景历黑着脸站在他背后,露出了一个谄媚又尴尬的笑容。

…………

松子对景历最后的记忆就是树洞里那个谋杀式的拥抱。

好吧,能不能称为拥抱还得两说,因为他后来仔细回想了那个姿势,越想越觉得可能是景历为了方便把他从树洞里捞出来,才揽住他肩膀。

那后来埋在我颈部的如释重负的气息呢?

在我肩膀后背钳得死紧的手臂呢?

唉。松子其实搞不懂景历。

因为他被抱太紧,导致呼吸困难,先前又经历了惊险逃亡和坠落山坡,没多会儿就昏过去了,直到早上醒过来两个人也没有再见面,听说他是被扛回来的,大当家把他撂在床上之后拎着刀又出去了,俩人再撞眼就是在刚才的廊角下。

“咳……”松子清了清嗓子,“昨夜的动乱都平息了吗?”

景历烦躁地翻着人头册,站在桌前,提笔随便划拉了几下:“您问我呢?”

松子:“……”

景历:“您且稍等吧,这边忙着,一会儿大夫来看了您的断脚,我再给您做个简报。”

这个人不好好说话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

松子闷闷地转身,支着单腿,笨拙地跳到他的床边,景历放下笔,看到和尚蔫了吧唧地在那发呆,天光很淡,白云拖着尾巴从屋脊滑过去,那淡淡的阴影就罩上和尚,又缓慢溜走,和尚一动不动,神情有点茫然。

-上次你态度不好。

-那些事情就算了。

这两句挺好,符合景历的身份和一贯的态度。

-日后要记得反省,长了张嘴就别说难听话。

这句也还行。

-不反省也不能再犯。

???不反省能行吗,就和尚这时不时就炸毛的驴脾气,睡不上觉就要把人气死的死态度,浪出汁的作派,不改能把他折腾死。

昏了头了。

景历用力捻着手指头,皱眉陷入沉思,他其实意识到了,好像他的原则在和尚这里不起作用的。为什么呢?因为他特别想在和尚这里找回男人的雄风?因为他特别想证明自己还很行?

所以这就等同于交了个把柄到和尚手中吧。

但为什么是和尚呢。

因为和尚特别会气人?

因为和尚蠢得触目惊心?

还是因为和尚会给他送一篮筐的破烂,会哼哼嗯嗯地说这里更舒服,还会明明很胆小却又拖着残腿给他撑腰?

景历锁着眉头想不出个所以然。

这时门一响,有人不敲门就进来了。

两个发着呆的人齐齐回头。

景赫挎着个大布兜,在两双呆鹅眼下也愣住了,笑,“哟,千想万想,没想到嫂子是个别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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