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三人共乘马车回国子监。
裴萱和谢舜黏在一块说着小话,赵舸被排除在外很是不虞,但怎么也插不上话。
等到了国子监,赵舸便先行下了马车。
裴萱和谢舜两人黏黏糊糊的进了学舍。
“说时迟那时快,那山匪被三殿下迅猛的一刀斩落,烛小姐被三殿下英雄救美,实乃一桩美谈啊……”
欧阳淇站在学舍的中心绘声绘色的演说着,两院的学子们都围坐在一边听着。
“烛小姐?哪个烛小姐?”
裴萱走到欧阳淇近前发问。
欧阳淇还没答话呢,周懿嚷起来了:“烛文君,文君妹妹啊!”
裴萱神色诧异,嘴巴微张着,心道完蛋了。
谢舜看裴萱脸色有些差,安慰似的抚了抚他的手。
裴萱这会也只能干着急,他既不能随随便便的出去寻烛文君暴露两人的关系,也不能直接去同烛之行说明白,否则烛文君以后要想出门就难了。
他有些后悔昨日匆忙就将消息递给了薛照青,如若再好好审视一番薛照青与三皇子的关系,他或许就不会做这番蠢事,可薛照影还被拘禁,他也考虑不了许多了。
强装着镇定的坐下,脑子里还是回味着欧阳淇说的那番话,连薛照影坐到了他身边都没发现。
薛照影轻拍了裴萱的肩,郑重的望着裴萱的眼睛开口道:“谢谢你,我欠你一次。”
裴萱神色有些无奈,叹口气,“我也欠了别人一次。”
“我能帮你做些什么吗?”
裴萱摇摇头,“暂时不能。”
“你是在忧心烛司业的女儿吗?”
“你怎么知道?”
“我听见了欧阳淇说的那些话。”薛照影压低了声音,“薛照青和三皇子的那些事我也知道一些,但不多。
他们自烛司业入京以来便很是关心,有意无意的想试探烛司业,之前纵火一事不全是为了陷害你。
可能烛司业过于油盐不进了,他们的小心思便又转向了烛司业的女儿。”
裴萱一把扯住了薛照影的袖口,“他们会伤害她吗?”
薛照影摇摇头,开口道:“我不确定。”
晨读开始了,学子们都已到齐,朗朗书声响起,裴萱只觉得刺耳的紧。
“你若担心,我可以为你去查探。”薛照影说。
“不行,薛照青刚将你放回来,太明显了。”
“那你当如何。”
裴萱没有回答,调转了身子看向赵舸的方向。
两人站在学舍外的回廊上,裴萱拉着赵舸的衣袖苦声哀求着。
“你就借我用用,我回来便还你。”
赵舸“哼”了一声,开口道:“刚刚不是不愿搭理我吗,这会子怎么又来求我。”
“舸哥儿,这真是十万火急的事,耽误不得啊”
“你可以让表哥帮你啊,他可是右相独子,权力比我大得多。”
“只有你手上的公主令牌最好用啊,舸哥儿,求你了。”
裴萱眼巴巴的望着赵舸,皎玉般的脸上尽是哀求的神色。
“要我答应你也可以,我也要去。”赵舸说。
“你去做甚,好好好,你也去。”
赵舸拿着公主令牌在门房面前一亮便带着裴萱畅通无阻的出去了。
坐上马车,马夫问询着目的地。
裴萱报出了烛之行在城里所置宅院的方位,这还是昨日在薛照青口中听说的。
马车一路紧赶慢赶的到了目的地。
裴萱一路跑到烛府前,请求门房通报一声。
门房却拉着裴萱走到一边,开口道:“你是裴萱吗?”
裴萱点点头,“我是。”
“我们小姐要你别担心,她好着呢,你快快回了国子监,别被我们老爷发现了,到时候攀扯出我们小姐来,那才是真完蛋了。”门房说。
门房口中的老爷自然就是烛之行。
裴萱听着门房的话头,也知道烛文君此刻好得很,便拉着才下马车的赵舸又匆匆回了国子监。
两人风风火火的跑了这么一阵,刚好赶上了第一节礼课。
礼课学正年纪大了,不爱管事,挥挥手便让两人进来了。
听着学正讲解着繁琐的贵族礼仪,裴萱的心情前所未有的惬意闲适,甚至想哼个歌。
反倒是赵舸,被裴萱这么来来回回的作弄一番,有什么都没探知到,很是无语的坐在一边生闷气。
谢舜在晨读时就与欧阳淇把位置换了回来,疑惑的看着裴萱,想问他为何突然离开。
裴萱冲他眨眨眼,示意晚上回寝舍再聊,谢舜这才转过头去。
礼课下了,学舍里却安静得很,因为下节是烛之行的经课,要随机考察帖经,所谓临阵磨枪不快也光,连周懿这个爹娘不在身边,混不吝惯了的都嘴里念念有词的背着,更何况其他学子。
裴萱也是一大早就跑来跑去的把这茬给忘了,现在想起来也赶忙翻开书瞬时记忆。
烛之行走了进来,“大家都很忙啊。”
学子们都尴尬的笑着,“没有没有,司业,我们复习功课呢,应该的......”
“好啊,想必现在已经复习的不错了,钱朗,站起来。”
烛之行点了刚刚说话的那名学子的名字。
钱朗自认倒霉的站了起来。
“‘君夫人阳货欲’,作答。”
钱朗皱皱眉,死命在脑子里过着出现过“君夫人”的地方,可怎么想都想不起来。
烛之行冷哼一声,开口道:“裴萱,你来。”
裴萱被突然点中,心里一个激灵。
周懿和童朔回过头来,唇角向下,双手合十,作悲悯状,为裴萱祈祷,因为他们也爱莫能助。
谢舜自然知道答案,若裴萱还如从前一般坐在他身侧的话那事情自然简单,可裴萱此刻坐在他右后方,中间还隔了个赵舸。
裴萱认命的站起来,他脑子里倒是有几处句子有“君夫人”,但都跟烛之行说的对不大上。
烛之行走到了裴萱近前,有几个经科好的想告知裴萱答案都不能了,此刻开口被烛之行发现,少则打十个大板。
裴萱苦着脸,心里哀叹着。
手心传来一阵瘙痒感,是薛照影在他手心写字。
薛照影写的几个字刚好将原句补齐,裴萱抿唇一笑,作恍然大悟的模样,开口道:“阳货欲见孔子,孔子不见。”
烛之行点点头,“不错,有好好完成功课,坐下吧,钱朗,你也坐下。”
裴萱如释重负的坐下,摸索到薛照影袖口,轻轻捏了捏薛照影的手,小声说:“谢谢。”
薛照影没说话,只是唇角微微扬起。
经课接近尾声,也算有惊无险的度过了。
“把今日要做的功课发给他们。”烛之行说。
“孙恩”从侧间走进来,手里拿着厚厚的一沓宣纸,是烛之行为每个学子单独定制的课业。
孙恩依次给学子们分发着,到了裴萱这份里面还夹带着一张小纸条。
裴萱侧过身子,小心的打开那张纸条,上面写着“酉时学舍侧角门”
酉时,裴萱如约在角门候着,烛文君匆匆赶过来。
等她在裴萱面前站定,暗白的月光照在烛文君的脸上,那眼角分明有丝丝湿意。
裴萱有些疑惑的开口道:“怎的了?今早不是说无事吗?”
烛文君脸色难看,“三皇子在你走后不久给我递信,说要求娶我。”
“他们竟打的是这个主意!”裴萱说,“那怎么又会递了信给你知道,直接去求圣旨不就好了吗?”
烛文君摇摇头,泪珠在眼眶里直打转,“定是我前日遇着他的时候,表现的过于顺从,他误以为一次劳什子的解救就让我一见倾心了,狗屁!
如此劣质的作局把我当傻子吗?!
还想事事都完美的递信给我知晓,一副奉承紧着我的样子,恶心!”
裴萱把随身的帕子递给烛文君,让她擦眼泪。
“你说,要怎么办。
这事怪我,无论你要我做什么,我都照办。”
烛文君把那帕子攥在手里,也不去管那滚落的泪珠。
只是定定的看着裴萱沉声道:“我要你求娶我。”
烛文君看裴萱愣着不说话,“裴萱,三皇子要娶我是为着我爹爹的那些门人子弟,他们遍布朝野。
若是我嫁给了三皇子,怕是……”
“三皇子有夺嫡之心?可是大皇子才是皇长子…”裴萱有些无措的开口。
“我不在乎谁是皇长子,谁又是未来的皇帝。
我只知道我烛文君,不愿做他们所谓真命天子的踏脚石,我就是我。
裴萱,如若你应我,我向你保证,我会辅佐你,我爹爹的势力都将为你所用。
我只要你名头上的“妻”,等你在朝廷上站稳了,那劳什子三皇子不敢再招惹我,也不敢再招惹我们烛家,我便会离开。”
裴萱低垂着头,他昨日才同涧生互表心意,若是求娶烛文君……
“裴萱!”烛文君双手握住裴萱的双肩,两人对视着。“裴萱,我爹爹没有办法帮我,三皇子要请的是圣旨,我爹爹没法这么快的找个人来娶我,他没有办法抗旨,圣旨一下,我就是跑回浔阳也一定是要嫁给三皇子的。
裴萱!我不要你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你!
我要你帮我,只有你能帮我!
你哥哥是圣上信任的起居郎,能替圣上去闽南督战,若是你求娶我,圣上不会说什么的…”
裴萱抬起眼来,“你算准了是吗,我之前同你说我和哥哥去闽南,你查我了?”
烛文君把裴萱的那方帕子塞进自己的袖口,“抱歉,我也是走投无路了,你是我最好的选择了。
这帕子就是我们互通情意的证据,明日一早,我要看到你们裴府的人来提亲,否则我就拿着它去你家闹。”
说完烛文君头也不回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