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厢裴谢周三人已玩闹多时,熟悉了起来,周懿就是个活泼无脑的,有几分力气,更多的是憨气。谢舜一想到自己一直同这样的一个傻子置气都有点啼笑皆非。
花朝节一直以来都是夏朝的一大盛事,每逢花朝,人人需着假面,也就是佩戴面具。而放花灯猜字谜这些俗套自不必多说,大夏朝的花朝节最特别的却是招亲。以文招亲也好以武招亲也罢,都是重视才能,不问外表。
周懿正面对着他人生以来的第一个花朝节,自是那里瞧瞧,这里看看,哪哪都新奇,见到一人群密集处,拉着裴萱便挤了进去。
“这里在干什么呢?”
周懿兴奋的问了旁边的人。
“这是在聚鼎阁的大小姐在比武招亲呢。”
有人答道。
只见那台上站着一个戴着青面獠牙面具的高挑少女,红衣猎猎,英姿勃发。
旁边那人上下看了看周懿,“你们还是学子吧,还是老老实实再回去练个几年吧,刚刚有个说是什么正七品的武官都打不过这个小姐,你们呀,还是算了吧。”
周懿听了有些不忿,冲旁边那人大嚷:“那是那武官没用,我可是宁…”
裴萱按住了周懿的肩膀,不许他乱说,谁知周懿的声响引来了台上之人的注意,只见一个杏面桃腮的婢女款款上前,“公子们勿要争执,想要较量,何不妨上台见见真章呢。”
周懿被周围看客的唏嘘声架住,耐不住性子,袖子一拉就准备上台。谁知又是一只手按住他肩膀,周懿有些不乐意的耸耸肩。
“萱哥儿你别劝我…”
这厢周懿的话还没说完,裴萱撑住周懿的肩便飞身上了台,款款的对红衣女郎行了一礼。
“鄙人朋友不懂事,惊扰了诸位,还请姑娘赐教。”
话毕便是一个标准的武姿起势。
周懿望着台上被风吹的飞扬的青衣身影都看呆了,不可置信的看向谢舜,“这是裴萱?”
谢舜只直直的望向台上少年,与有荣焉。
方寸之地的木台上,红青两道身影上下翻飞,身姿利落,互不相让,裴萱打的红光满面兴气十足,自闽南一地回来后,很久没有打的这么爽快了。但心里又不由的叫苦,他替周懿上来,只是知道这比武一不能赢,比武招亲,赢了便要娶亲;二不能输,台下看客众多,面子事大。
而周懿这个蠢蛋自是想不到这么多,只能替他走这一遭。
但不输不赢,便只有一个法子。
对面红衣少女的进势愈发猛烈,一心想要将裴萱哄出比试台,裴萱被逼的在台缘四处游走。
底下看客都叫嚷着,
“行不行啊,小姑娘都打不过!”
“毛都没长齐就想娶媳妇。”
…
这厢红衣少女被裴萱闪躲的走势弄得愈发不耐,竟是一个闪身靠近裴萱欲将他打落台下,也正是这么一个慌乱的间隙,裴萱也伸出手冲向少女面门。
“碰!”的一声裴萱跌落台下,而他手中赫然是少女的面具,只那抬眼一瞬,裴萱隐隐约约的看见女子的一个惊慌侧脸,那模糊的面容便被旁边的婢女匆忙拿起帷帽盖住了。
旁边的看客也都惊了。
“这少年的身手至少是个六品的武官了。”
“这有什么,都掉下台了,作不得数的。”
“我可在这看了小半个时辰了,没一个打过这个姑娘的,那小子已经是不错了。”
…
回程的路上,周懿拍了拍裴萱的肩敬佩的眼神亮晶晶的,
“萱哥儿,你可以啊!这身手有我大哥的七分了!”
裴萱大咧咧的笑了,手撑在周懿身上将周懿压的弯了腰,“不敢当不敢当,一些小把戏。”
谢舜看着笑闹的两人嘴角也微微上扬。
三人翻墙进了国子监,便各自分别回院了,谢舜面露微笑的听着裴萱给他解析方才在台上的一招一式,听得兴起了还摸摸裴萱的头,“我们萱哥儿真棒。”
弄得裴萱羞赧的抿了抿嘴。
等两人慢慢的踱回学舍,就见童朔急匆匆的迎上来,“你们看见红风筝了吗?”
裴谢二人摇摇头,它们出去是黄风筝,回来是蓝风筝,没见过红风筝,难道是在比试那会儿?
童朔急得晃了晃裴谢两人的手,“你们走后没多久,也不知怎的,祭酒就来了,我就赶紧让人把红风筝放出来让你们回来,结果他在学舍里转了一圈,也没说什么,就走了,身边还跟了一个也是“知”字级的学子。那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那风筝是我从我五妹妹那里拿的,姑娘家闺房里的东西,掉到西墙那边去了,这可怎么办啊!”
裴萱闻言一怔,“西墙那边…不正是…”
“衡阳郡王府!”
“拿去了便拿去了,一个风筝而已,上面还写了你妹妹的名字不成。”
“那上面正是绣了我妹妹的闺名!”
“这么重要的东西你还拿出来做甚?”
“我妹妹那个风筝好,上面是番邦的颜料,隔着老远也能看清呢!”
…
裴萱和童朔谢舜三人在西墙边偷偷摸摸的搜寻着那风筝,他们还存着几分侥幸,想着也许那风筝被风一吹又落了回来呢。但搜了许久都没找到,裴萱又犯了懒想等明天叫上一干小厮来再接着找。
童朔却不乐意了,“刚刚我说要带上小厮来一起寻,你又不肯,这下又说不愿找了,哪有这样的。”
裴萱正欲开口解释,谢舜先出了声,“你方才说祭酒来过,我们此时更要谨慎,不能让人拿了更多错处,况且阿萱在外同人打了一架已是有些累了…”
童朔一听急急忙忙的捉了裴萱的手将人仔仔细细的从上到下的检查了一遍才放下心来,“好哩哩的同人打架做甚?”
裴萱也没回答,只是同童朔耳语了一番,就拉着谢舜又翻过了那西墙,竟是朝着郡王府去了。
郡王府门口两盏灯笼映照着威严森森的大门,现在已是亥时了,那昏黄的灯光照得人心里毛毛的,裴萱有些害怕的抓紧了谢舜的手,谢舜把那手反握,轻轻拍了拍,以示安抚。
两人走上前去,轻扣门环,那门径自便开了,像是正在等他们一般,裴萱握紧了谢舜的手,安慰自己的低语道:“无妨无妨,许是郡王正等着风筝的失主来寻呢。”
两人在开门小厮的引领下到了一厢房前,裴萱正想问问不在厅堂待客是否不合礼数,就发现那小厮竟是已无影无踪了。
裴萱咽了咽口水,同谢舜对视一眼,既来之则安之,豁出去了。
轻轻推开了屋门就听见一声巨大的犬吠,将裴萱已是要吓得神游太虚。
“赤利,安静。”
那声音低沉又惑人,仿佛地狱中的恶鬼。循着人声看去,只见屏风后有一若有若无的绰约身影。谢舜冷静的开口问询:“不知郡王殿下可有拾到一只红色风筝?”
“有”
屏风后的身影淡淡答到。
“那不知可否将它归还,这风筝比较重要…”
“哼,”屏风后的身影似是轻嗤了一声,“明日此时,你一人过来取。”
谢舜疑惑片刻,“好的,还望殿下遵守承诺。”
“不是你,是他。”
只见屏风后的那人站起身来,伸出手指向裴萱的方向,而在裴萱的视角下,便是一个黑洞洞的人影直盯着他,吓得他都想尖叫,强撑着做了答复便急急忙忙的拉着谢舜跑了,仿佛背后有鬼在追。
等七绕八绕终于逃出府去,就见童朔和周懿正匆匆赶来,裴萱本是怕衡阳郡王不想将风筝归还,想借着宁国公和右相之势威逼。结果这衡阳郡王却是不按常理出牌,神神鬼鬼的,而裴萱天不怕地不怕就怕神鬼之说,可是让人捏住软肋了。
劫后余生般的拉着众人回国子监。
这厢四人正轮流爬着梯子,“萱哥儿,那郡王为难你了么?”
周懿好奇的问。
“也没什么,就是他要我…”
“要你做什么?!”
国子监祭酒带着一干人等正候在那梯子下,听到裴萱的话,毫不客气的叫骂道。
裴萱和周懿一个惊吓直接摔了下来,裴萱爬下梯子的时候在周懿上面,拉了周懿做垫背的,倒是不怎么疼。但周懿被压的直叫唤。
那边童朔刚爬上西墙,听见这边的动静正准备默默的退回去,国子监祭酒冷哼一声,“外边的两个,老老实实进来,别让我亲自出去抓你们!”
“这…这就进来!”
童朔赶忙答道。
四个人心里发着牢骚,感慨时运不济,只能老老实实的被祭酒带去了戒律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