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行进的很平稳,裴萱躺卧在赵舸的怀里,闻着熟悉的熏香,睡的正酣。
马车停在了公主府前,赵舸直接将裴萱一路抱进了他的院子。
旁边有侍女走上前来,“少爷,殿下问您还要再用些膳吗?”
赵舸摇摇头,他虽是住在这公主府,但终究没过名路。
即便他是公主亲生的孩子,谢舜的亲哥哥。
但在这公主府,下人们都只能不尴不尬的叫他少爷。
赵舸把裴萱安置在榻上,直直的盯着他,仿佛要将他看出一个洞。
“你有什么好的,谢舜喜欢你,母亲也喜欢你。你同我有何区别,卑贱又惯会装腔作势。就是些小聪明罢了。”
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道力量猛的将门推开。
“舸儿,你胡闹!”
平梁公主快步走过来。
“你怎么能将裴萱给带回来呢,学子们都是要住在国子监里的,不是人人都像你一般有特殊的待遇。”
赵舸垂下眼睑,装作一副很委屈的模样,“母亲,我没有想那么多,我只想照顾照顾萱哥儿。”
平梁公主看着儿子这副讨饶的样子软了声调,“母亲也不是怪你,只是舜儿……罢了,我会差人去和国子监祭酒说一声的。
萱儿今日便歇在这吧,你能和他相处融洽也好,这样他也能在你和舜儿那里转圜。”
赵舸抬起眼来,睫毛低垂,神色还是那般无辜。“母亲,弟弟什么时候能接受我呀……”
平梁公主叹了口气,她也算是全天下最尊贵
的女人之一了,却连两个孩子的关系都处置不好。
大儿子虚长二儿子两岁,但在扬州那个地方,被养成了一副懦弱怕事的习性。
二儿子光风霁月,最是见不得这种性子。况且突然蹦出一个哥哥,谁都不好受。
但手心手背都是肉,平梁公主哪个都舍不得。
她看着床榻上的裴萱,有了些主意。
等裴萱醒过来,已经是卯时了。
他撑着身子坐起来捂着头,还有些昏,周围的陈设陌生无比,正要唤人。
一个光彩逼人,华贵满身的贵妇人走了进来。裴萱当然认识她,平梁公主,谢舜的母亲。
裴萱坐起身来就要行礼,平梁公主却将他扶起。
“萱哥儿,不必拘礼,你和舜儿那么熟,我也算是你的半个母亲了。”
裴萱赶忙回话,“不敢不敢,公主殿下金尊玉贵,裴萱不敢高攀。”
平梁公主捂了唇笑,“以前小豆丁点大的时候都敢叫我干娘,这会子怎么还装起相来了。”
裴萱红着脸挠了挠头,那会公主还住在谢府,他去找涧生玩的时候时常碰到,他嘴甜长得好人又机灵,最讨长辈喜欢,一来二去的也和平梁公主混得很是熟络。
但后来公主搬去了公主府,裴萱见的少了,几年下来,也是生疏了。
气氛有些沉默,平梁公主叹了口气,“你们这些孩子啊,长大了,都不亲人了。”
“哪有,萱儿只是有些惊讶,殿下跟几年前没什么变化呢……”
“你这孩子,就会哄我开心。”
平梁公主坐到裴萱的床塌边,脸侧过去半晌没说话,等回过头来,已是点点泪痕,抓了裴萱的手,“萱儿,你帮干娘一个忙吧,这对你来说是极简单的,但对干娘来说是整日整夜的闹的我心里不得安生啊……”
边说边以袖抚面,眼泪簌簌落下。
裴萱已经不知该如何是好了,他本以为两人只是在客套的,谁知公主突然真情流露,便呆呆的看向平梁公主。
平梁公主见裴萱没接戏,也没怯场,兀自演了下去,“萱哥儿,干娘想让你帮我一个忙,你放心,你日后不论有什么难处,干娘都会帮你的。
即便是你顶撞了陛下,干娘也能让你安安稳稳,完完整整的……
干娘只是想让你帮一个小忙,想请你让舜儿和舸儿关系好一些。”
裴萱被这话惊的一口气没上来,这不是皇家辛秘吗,公主就这么说出来了?
平梁公主自然也知道裴萱心里在想什么,“怎么,你难道不知道吗?”
裴萱抿了抿唇,没说话。
平梁公主冷哼一声,
“你不说我也知道,舜儿定然会同你讲的。
况且我也不觉得这有什么,难道你觉得我很不耻吗?”
裴萱赶忙摇摇头,“怎会,公主身份如此高贵,多有几个丈夫,也没什么吧。”
裴萱这话可是真心的,没掺一丝讨好的成分。
平梁公主马上敛去刚刚那威严的神色,笑了起来,“什么公主公主,都让你叫我干娘了,萱儿,干娘刚刚说的事,你考虑的怎么样?”
裴萱神色飘忽起来,“干娘,这事不是我不答应,你也知道舜哥儿的脾气,表面上好说话的很,但要是犯了倔,十头牛都拉不回。
他现在最不耐烦的就是赵舸了。
您这不是要我去缓和关系,你要我同舜哥儿绝交啊。”
平梁公主一听裴萱这话,那眼泪又像断了线似的往下掉。
平梁公主也才三十多岁,瞧谢舜和赵舸的模样便也知道,容色是极美的。
此刻一个身份高贵美艳的贵妇人在你面前垂泪哀求,谁又能忍住不答应。
裴萱也只能无奈的点点头答应了。
平梁公主这才歇了泪珠,给裴萱张罗起早膳来。
早膳是在平梁公主院子外的凉亭用的,纱幔被风做弄的吹起来,别有一番风味。
裴萱和赵舸一左一右的坐在平梁公主身边。
看见赵舸,裴萱想起昨晚发生的事来,心里一阵后悔,被别人灌了酒不说,还带回家里了。
裴萱都要被自己愚蠢的行径气的给自己几个暴栗。但也不能全怪他,他记得他昨日将人抱个满怀之前是先确定了气味的,那明明是涧生常熏的香味,谁知道赵舸也有这个香味。
裴萱没好气的瞪了赵舸一眼,赵舸不但当没看见似的,还舀了一碗玉蔬汤给他。
平梁公主很是满意的看向大儿子,觉得大儿子在努力克服自己胆小的情绪,这不是还给客人夹起菜来了吗。
赵舸微笑的看向裴萱,见裴萱没用他舀的玉蔬汤,表情惶恐起来,“抱歉,你不喜欢吃这个吗。”说着便要过去将那碗汤撤下去。
可裴萱现在是在公主府做客,怎么可能做如此无礼的事,赶忙端起那碗蔬菜汤一饮而尽,烦死了,他真的讨厌蔬菜!
等把碗放下,抬起视线同赵舸对视,裴萱总觉得赵舸的神色里掩藏着一丝洋洋得意。
平梁公主只觉两个小辈都很有礼数,满意的点点头。“你们俩一块去国子监吧,马车都备好了,路上注意安全。”
赵舸满面笑容的做了个请的手势,裴萱只能撇撇嘴跟上。
裴萱在赵舸盛情的邀请下,只能先上了马车,马车很是宽敞,裴萱径直坐在了左边的角落。他只希望赵舸能识相,坐的离他远一点。
谁知赵舸一上来就挨着他坐,裴萱有些恼火。还有没有点距离感了,怎么不直接坐他身上。
怎么有这么阴的人!
赵舸不知道从哪掏出上次旬考经科考的试卷来,头凑近了裴萱,指着那道诗题问,“阿萱,此题何解呀?”
裴萱不可置信的眨了眨眼,阿萱?谁是他的阿萱?我们很熟吗?
赵舸见裴萱疑惑的神色,又扮上一副羞怯的表情,“我以为我们算是朋友了,我不能叫你阿萱吗?”
裴萱有些无奈,当然能了,我刚刚还答应你娘要给你们兄弟俩缓和关系呢,阿萱叫便叫吧,想怎么叫怎么叫。
裴萱沉默的点点头。
怪不得赵舸和平梁公主是母子呢,简直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等到了国子监,赵舸一路挽着裴萱的手就这么像一朵太阳花一般满面笑容的进了学舍。
谢舜今天过来的很早,因为他昨天以为赵舸会把人带回国子监,等赶回来才知道赵舸根本就不住国子监。
但国子监已经落了钥,出不去了,谢舜担心的一整日都没合眼,今早更是早早的就来了学舍。谁知好不容易盼到裴萱来,见到的就是这幅刺眼的景象。
等裴萱把赵舸的手拍下去的时候一切都晚了。
谢舜已经跟欧阳淇换了座位,换到学舍的另一头去了。
欧阳淇倒是兴冲冲的坐过来,还和裴萱打招呼,“萱哥儿,你跟阿舸的关系这么好了,都手挽着手呢,我就跟你说了阿舸人不错吧……”
裴萱气的满头黑线,不想搭理欧阳淇,回过头和薛照影说话,“你昨天不是说来赴宴的吗,我都没看见你人,害得我……”
薛照影没等他话说完,就微侧过头来睨了他一眼,“我看你高兴的很,没有我出现的必要。”
说完也转过头去不理裴萱了。
裴萱一头雾水,一个两个的都这样,他招谁惹谁了他?
童朔却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招招手,带着裴萱出去,俯在他耳边说:“薛照影昨晚去接你了,但你跟赵舸走了,你都不知道舜哥儿气成了什么样。
你一定得好好的哄哄舜哥儿,也别忘了你的小奴隶。”
“什么小奴隶?”
周懿这是也走了出来,“薛照影啊,他不是你的小奴隶吗?
给你端茶倒水,守护你的安全,还会在你宴席过后接你回去……
话本子里都是这么写的。”
裴萱翻了个白眼,“什么鬼话本?”
周懿兴奋的说:“最新出的话本,就是以你为原型,叫什么《国子监之纨绔子弟,小奴隶你别跑》!
朔哥儿妹妹写的,文笔还真不错…”
童朔给了周懿一个爆栗,“不是让你别说吗?”
周懿哀叫了一声:“我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