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过三巡，周亦刻意把Alessia叫过去聊天，想要让她跟贺鲤之间保持点距离，哪知她趁机坐在了他跟周斯羽中间，也说不清这算不算是一种得不偿失。
Alessia披散着金发，白皙的肌肤，明艳的红唇，纤长的四肢，无论有没有绚烂的灯光，都精致得像个洋娃娃。她完全将注意力放在自己的右边，手指顺着杯口转了一圈，“我们真的很快就再见了。”
“原来你说的再见是这个意思。”周斯羽双手搭在桌面上，视线却失去焦点。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周亦强行插了句话，好强调自己的存在感，仿佛Alessia是特意为了找他才来的这里。可贺鲤不是傻子，即使她没再走廊上目睹一切，也能凭其他人的反应猜出他们之间不匪的交情，更何况她亲眼看见也亲耳听到了。
“我在吧台遇到Jaden，他告诉我你们在这里。”
周亦微笑着附和，心里却在琢磨着要待会儿要怎么拿他是问。
“你们今天兴致这么高，聚在这里开party？”
“主要是给这小子办的。”
Alessia转着眼睛猜想，“他的生日还没到吧？”
“前段时间他手骨折了，这不是最近刚刚康复，就帮他庆祝一下。”
“骨折？怎么会这么严重？”
“骑自行车摔的呗。”说到这儿周亦还不忘落井下石。
在Alessia的印象里，周斯羽虽然喜欢各种各样的运动，却一直很注意防护，从没听说他出过什么事故，更何况骑车对他来说是信手拈来的事，会摔跤这事她根本就想不通。
周斯羽不以为意，也懒得去解释，随便搪塞了一句，“一不留神就摔了。”
“是吗？”有人不给他台阶下，偏要逼问他。
他恶狠狠地看回去，咬牙切齿地从齿缝里挤出两个字，“是啊。”
Alessia知道这两人较劲的背后一定有故事，但也没继续追问下去，“以后注意安全就是了。”
“嗯。”周斯羽低低地应了一声。
尹子芹明白周亦的用意，拉着贺鲤聊天好分散她的注意力，而她正看着在一旁独自喝闷酒的叶宁纳闷道：“怎么如果叶宁谈恋爱大家都觉得很意外的样子？”
“他没谈过恋爱，看不出来吧？”
此事上回在周斯羽那儿倒是略有耳闻，不过贺鲤还是摇了摇头装作不知情的样子，免得令对方尴尬。
“哎，你之前谈过恋爱吗？”尹子芹顺势将话题带到了这儿，让这个问题显得没有太突兀。
“上大学的时候。”
她拍了拍胸脯，一副放心了的样子，“那就好。”
“好什么？”
“这样你的初恋就不是周斯羽了。”
“……”贺鲤沉默了片刻，没想明白其中的因果关系，但还是狡辩了一嘴，“我们不是……”
“你们不是那种关系，你想说这个对吧？”她话还没说完就被尹子芹打断了，“没关系，你不用跟我解释，是什么关系都好，只要你们自己高兴就好。”
是啊，她怎么能凭一两句话就轻易改变别人的想法，解释的样子反而是欲盖弥彰。
“不过么，我看叶宁马上就能找到出路了。”
“你是说……”贺鲤跟尹子芹默契地对视了一眼，意味深长地看了过去，而她们口中的当事人却还在一杯接一杯的喝着。
这场聚会先是因为Alessia的横空出世而乱了节奏，最后又因为叶宁醉得不省人事而潦草收场，连原本替周斯羽准备的蛋糕都忘了切，只好叫他原封不动地带回家去。
Alessia见状深知不该再过多打扰，便要先离开，走之前还不忘特地跟周斯羽说了一句“再见。”这次周斯羽没再回答她，他不知道她的这声“再见”背后又藏着怎么样的心事。
周亦绅士地替她叫了车，送她出门，尹子芹则被Jaden临时叫了过去，除去在沙发昏睡的叶宁，偌大的包间里骤然间只剩下贺鲤跟周斯羽两个还算清醒的人。
贺鲤今日虽然喝了不少，但还没到醉的地步。她收拾起随身的物品，尽管不情愿，想了想还是说道：“你帮我跟大家说一声，我先走了。”
“等等。”周斯羽将她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始终未发一言，终于还是在最后叫住了她。
她站在包厢门口背对着他，没有转过身去，更没有说话，他不开口，两人就这样僵持不下。如果此时此刻叶宁醒着，一定无法忍受他们之间跌到冰点的氛围。
沉默良久，贺鲤率先沉不住气，回头问道：“有事吗？”她看向周斯羽的眼神里写着冷漠。
他的语气同样冰冷，却也无法掩盖他眼底的愠怒，“你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
“为什么说你是叶宁的朋友？”
“上次你就是这么跟你哥介绍我的，你忘了吗？”她梗起脖子和他据理力争。
周斯羽没想到她这么记仇，舌尖顶了顶腮帮子，唇角露出一抹嘲讽的笑意，至于嘲讽的对象，无人知晓是贺鲤还是他自己，“所以你就报复我是吗？”
“我没这么小气。”
“那你是什么意思？”
他往前迈了两大步，直直地站定在她面前，仗着身高的优势从上往下看她，这让贺鲤格外不爽，轻蔑道：“没什么意思。”
“承认跟我的关系就这么难吗？”贺鲤从没听过他这么大声地跟她说过话，即使在音乐如此大声的酒吧里依旧令贺鲤觉得震耳欲聋。
她抬起眼皮，丝毫不肯示弱，“我们什么关系？”在她眼里，周斯羽的阴阳怪气未免来得无理取闹了些。
“你觉得我们是什么关系？”
“这很重要吗？”贺鲤不解地看着他，她实在搞不明白周斯羽这么执着的原因到底是什么。明明是他说他们之间没有关系，现在要反过来追问她，他又希望从她嘴里得到什么答案呢？
她不是那么自作多情的人。
“你觉得不重要？”周斯羽顶了顶腮帮子，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最后尽数归于一个自嘲的笑容 ，“你就这么看我？”
“不是吗？”
贺鲤反过来质问他，因为在她心里，他就是这样一个人，不在乎结果，只追求过程，所以她配合得这么做了。现在他反而责怪她，她实在搞不明白他今晚为何如此反常，仅仅是因为她说的这句话，还是因为Alessia的突然出现触动了他某根脆弱的神经。
周斯羽点着头，眼里说不清是失望多一些还是讽刺多一些，“贺鲤，你很可以。”丢下这句话，他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包间，留下贺鲤独自一人站在原地。
他走得匆忙，连蛋糕都忘了拿。
叶宁睡得迷糊之间翻身抬手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盒子，整个蛋糕就这样被掀翻在了地上，虽然没弄脏其他地方，可盒子里已经是一片狼藉。
这一幕彻底击溃了贺鲤的最后一根心理防线，她含在眼里的泪水无声地洒落下来，而后是止不住地小声啜泣。明明今晚她才是最该委屈的那个人，他却把错都归结在了她身上，然后丢下她一个人承受这一切。
周亦没有耽误太多时间，回来的时候却看见周斯羽孤身一人站在走廊上，闷闷不乐地靠着墙。他手里拿了根烟，始终没有点燃，夹在指尖来回摆弄，烟丝都散落了一地。
还没来得及走过去，就有不识好歹的漂亮女生抢先了他一步冲上去，周斯羽吝啬地连眼神都没分给对方就无情地拒绝了。
看到周亦来，他将烟塞进嘴里，有气无力地抓了一把头发：“你找人送她回去吧，她喝了酒，自己打车不安全。”
“这么不放心，怎么不自己送她？”见周斯羽沉默，周亦侧头看了他一眼，“吵架了？”
“没有。”两人都没说几句话，算得上哪门子吵架。
“没有你能这样？”周亦从口袋里摸出打火机，点燃了他含在嘴里的那支烟，“这些关系你是不是得好好处理一下？”
“处理什么？我跟Alessia早就没关系了。”周斯羽吸了一口，吐出苦涩的烟圈，那烟圈飘出去没多远便消散在了空中，了无痕迹。
“她不这么想吧。”
“我管不着她怎么想的。”
“那贺鲤呢？”
周斯羽猛吸了几口，一根烟转眼就燃烧殆尽。他将烟蒂掐灭在垃圾桶上方的烟灰缸里，掸去抖落在衣服上的烟灰，“她在乎吗？”她永远都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哪怕他们就此一拍两散，恐怕都难以在她心里掀起一点波澜。
周亦又拔了一根烟给他，“那你在乎吗？”
周斯羽的心翻江倒海，就连当初Alessia提出要离开的时候，他都从未有过这样的心境。他只记得那时候他很平静地说了分手，也不再期待她会回来。
他摇头，不是不在乎，而是不知道。不知道有多在乎，不知道在乎到了哪种地步。他以为自己在贺鲤心里会有点不一样，哪怕只是一点点，或许是他耐心不够，又或者是他从没能走进她的心里，是他太高估了自己在她心里的位置。
周亦沉默片刻，“周斯羽，你是认真的吗？”
“连你也要问我这个问题。”
“因为有时候，连我也看不出来，你是不是认真的。”
………………
周亦安排好司机，贴心地帮忙找来尹子芹，她见到此情此景，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安静地拉着贺鲤一同离开。
这种时候，沉默或许是最好的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