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情况是：三人坐在一个大大的长方形石桌上，桌面上摆着热气腾腾不久前做出来的三明治。

那位刚才自称“芙莉达（Fleurida）”的女人静静坐在凯瑟身旁的位置，目光柔和地看了眼正埋头写信的男人，随即敌意的眼神转向对面的艾米莉亚。

感受到她那道灼人的视线，艾米莉亚手中的动作顿时僵住。

端着凯瑟递让过来的桌上唯一牛奶杯，她这是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

就在她纠结的时候，凯瑟那边忙完抬头见艾米莉亚丝毫未碰的牛奶，显然是误会了什么。

“放心，里面没毒。既然艾琳她信任你，你我便是盟友。虽然我已经辞去大团长的身份了，但骑士精神永远还在。只要我们立场一致，我凯瑟永远会保护你。”

这话说的......

你就没看到你身旁的女人，尤其到最后一句时，她那吃人的眼神都快把我钉在椅子上了吗？

真是个不解风情的大男人......艾米莉亚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她当然明白芙莉达在想什么。于是，只能硬着头皮朝她露出一个无害、友好、绝对毫无威胁的笑容，试图传达“我对凯瑟真的没有兴趣”的信号。

可芙莉达的目光依旧冷飕飕的，没办法，艾米莉亚只好认命地端起杯子，把这杯“爱心牛奶”一口喝下。

里面应该有加糖，奶香浓醇和少许甜意让忙碌一天未吃饭的艾米莉亚喝完有些意犹未尽。

“好，无论饿不饿，你也再吃点东西吧。”凯瑟说着，自己用手抓起还热喷喷的三明治。

芙莉达见自己准备的食物被自己喜欢的人享用，面上露出满意的笑。

按照惯例，马上就到了出发的时候了，她便心有神会地暂且退下。

“主要是待会儿集市上有各种各样闻起来让人流口水的东西，如果禁不住诱惑，兜里的钱包保不住不说，自己的命还有可能搭进去。”

凯瑟吃东西速度很快，在艾米莉亚听话地慢慢进食时候，他用餐巾纸抹了把胡子上留有食物残渣的嘴角，开口为她介绍地下黑市的规矩：

“地下黑市又叫鬼市。本来是很多国家很多逃跑通缉的罪犯为了苟活，自发创立经营起来的。后来，若是有任何市面上被禁止的违禁品，稍微有点门路的人都会选择来这里捞一笔。

其实地下市场入口很多但异常隐蔽，若是没人引荐，实在摸不着头脑。而银月街也是我们自己把控起来的其中一个罢了。

凡是在这里做买卖的人，都要遵循以下几点：

1.交易不问来路，不问出处，双方点头，买后即散。好奇心可是会害死猫的。

2.可以议价，但不建议。等价交换，这里没有免费的东西，若是有那便付出的是超乎金钱以外的东西。

3.谨言慎行，不要透露自己的身份。在鬼市一切都是利益至上。

4.切记大声大叫。若是有*任何*需要帮助的时候，只要吹响口哨，执法队的人就会赶过去裁决。”

艾米莉亚注意到，当他说到“任何”这两个词的时候还额外加重了语气。

这时芙莉达恰巧手里端着蒙布的东西走了进来，凯瑟便起身背对着艾米莉亚，顺势从中拿出两样东西，然后一并把它们放到了桌上她吃饭的盘子旁边。

“好了，你只需要知道这些就可以了。在这里执法队是我们的人，有什么困难吹响它或者找到带高卢鸡面具的人寻求帮助就好。”

其实鬼市执法者这边还有更多的行事规矩.....凯瑟已经在内部部门上下打点好，这也算是给自己人的一张通行证。

在他讲话期间，艾米莉亚一边小口咀嚼着食物，另一边认真在心里记录着凯瑟所告诫给自己的事情。

直到一枚做工精致结实的黑色金边口哨和一张有两只竖耳朵全灰的兔子面具引入眼帘，引起她的注意。

“这个面具是留给你的，在鬼市一定要全程佩戴。谨言慎行，不要透露自己的身份。”凯瑟再次重申刚才所说的规则第三条。

艾米莉亚把桌上的东西收起来。

灰色的兔子面具表面泛着金属光泽，兔耳修长，眼孔开得挺大。边缘虽然打磨过，但仍带着些许锋利的触感。

摸起来冰冰凉凉，虽质地坚硬，却很轻。她推断这应该是铝做的。

“好了，”凯瑟见艾米莉亚吃的差不多，他从口袋里摸出一个怀表，看了看时间，催促道：

“你可以现在出发了。现在已经是凌晨1点半左右，正是鬼市最热闹的时候。

你完事后，只要在天亮前再回到这里来就好，我会掩护你出去的。”

这意思是接下来凯瑟并不会和自己一同行事......认识到这点，艾米莉亚倒是松了一口气。

毕竟谁也不想自己做什么事，身后都有跟屁虫盯着，不是吗？

面具戴在脸上，完美与她的五官贴合。

艾米莉亚点点头，透过兔子面具眼部的孔洞，感激地看向这位前皇家骑士团金发蓝眼的大团长致谢。

她并非不识趣的人，无论对方的身份或目的如何，愿意在黑市为她引路，并好心提醒自己这个初来乍到的新人，已足够令人感激。

“金色百合永远为你盛开。”

这是凯瑟对艾米莉亚临走前所说的最后一句话。

他望着艾米莉亚的背影消失在阖上的石门后，伸手掀开侍立一旁的芙莉达手中覆着的红布。

一支轻巧的黑色燧发手枪和一张插有彩色翎羽的宽大面具露了出来。

“你确定这个女人会是我们百合之子忠实的盟友吗？”

芙莉达轻声说道，棕色的长发柔顺地垂落肩头，一贯温柔的语调听不出情绪：“芙莉达担心她会倒戈背刺我们。”

“不用担心，这一点我相信艾琳她早已一切都安排好了。”

凯瑟毫不在意地随口回应算作安抚，然后大手拿起面具，恰好覆盖住了下巴处那标志性的刀疤。

面具宽大，额头嵌着几根羽饰，眼孔狭长，线条干净利落，鼻梁微微凸起，形状如同猛禽俯视猎物般锐利。

他调整了一下，使这张高卢雄鸡的面具贴合面部，尖锐的鸟喙嘴巴一张一合：

“自由意志做出的种种选择，看似一切自主，实则都是人为的命运。”

***

艾米莉亚环顾四周，发现不少同自己一样都是带着面具从一面石墙突然推开后出现这里的。

几人隔着面具对视后，均不谋而合地错开了视线，走向集市左右不同的方向。

石门一墙内外，宛如两个不同的世界。

或许时间是深更半夜，漆黑的夜晚除却每个摊位上摇曳的烛火，整个集市的色彩是那种让人绝望的黑。

石墙在黑暗中看起来千篇一律，为了避免待会回去时忘记来路，她离开之前特意用口袋里那个做工优良的坚硬口哨往出来的门上重重刻了一个“X”字。

艾米莉亚庆幸自己听了凯瑟的话，正式进入鬼市前吃了不少东西。

刚才从石门出来后，她便闻到了各式各样让人垂涎欲滴的街头美食。

红红绿绿，不知是什么肉和蔬菜炒在一起，看起来卖相极好，只是，每个小吃摊子上挂着的标志的大麻叶子昭告着这些美食的不简单。

若不是自己肚子此时鼓鼓地状态，任何饥饿的人真的很难拒绝那样色香俱全让人上瘾的美味。

夜幕拉开的天穹下，鬼市内各种戴着动物面具的人头涌动，而面部没有任何遮挡的则是个个衣着寸缕被禁锢陈列着的“商品”。他们因寒冷瑟缩成一团，脖子上挂有铁链被拴在地面上的铁柱子上。

不少原地圈有的地上留有骚臭的排泄物，尽管环境如此肮脏，也未能阻挡各种奇形怪状动物面具下那些□□和恶意的打量。

听到各种低声啜泣和绝望地求救声，艾米莉亚这才发现，刚才从密闭的石头隧道里传出的那些断断续续的声音，原来是来源于这些被买卖的人们。

每个用麻布铺在地上的人口买卖摊子上，大多是身材姣好的妇女，也有少许健壮的男丁。

共同特点是：每人身上有墨水明码标价大写的的数字。

这里被贩卖的人种主要是黑人；个别摊子上有的几位白种人则是被摆放其最里面中间的位置。

佩戴动物面具的老板们尤其将白人少女视其为珍宝般，作为压轴高价售卖。

有些光线昏暗的角落里不时传出男人的低吼声和女人的求饶声。

艾米莉亚刚进来时还好奇地左右偷瞄，直到撞见几个戴着面具的男人围着一个披头散发赤身的黑人妇女行龌龊之事，顿时觉得自己的眼睛都要长针眼了。

她隔着面具，与那位满眼绝望、倒垂着脸，被动承受性暴虐的女人目光相对。

即使对方浑身青紫，毫无尊严地任人摆布，见到别人的第一反应却是慌张地伸手捂住自己的脸。

显然这个动作引起了一位在她口中上下运动着的羊头面具男的注意。

“要一起吗？”

他看艾米莉亚头戴男士三角帽，一副中性打扮，脸上又带着面具，便错认为对方也是个同自己一样的男人。

兔子面具下的艾米莉亚没说什么，只是面无表情地走开了。

她心里其实更多的是愤怒。

但是这样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更有甚者，刚“取得所有权”的人就已迫不及待地当着其他买手的面开始了“享用”。

路过的其他人身动物头的客人见这里的好戏，一个接一个感兴趣地围了上来。

叫好声让那位鹿头卖家得到大家对自己货物的肯定，高兴地张嘴大笑。

荒诞的闹剧混杂着被施虐者的哀嚎惨叫，让艾米莉亚有种说不出的恶心。

她今天来此，主要是给自己买一些壮丁回去，培养成自己的私兵，所以本应优先选择血气方刚的男性。

但刚才发生的一幕幕实在令人作呕，成功改变了艾米莉亚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