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斯微微张开了嘴,似乎是准备说什么。或许他并不完全同意利尔曼的提议,但看看群情激奋的人群,他也应当明白,已经没有更好的选择。他垂落在裤边的食指在抽搐,这是林斯心事重重的下意识表现。
他侧转身,他微微张开了唇,他应当是要对利尔曼嘱咐什么,嘱咐他警戒我这只虫子?
“我与上将一同进去!”一道稍显莽撞的声音阻断了我们三人的行程。
是赫凡。
“如果这本就是第一军团和林斯中将勾结的阴谋,负伤的上将与你们共处一室不是正中你们下怀?”
利尔曼的诡辩只能唬住一些人,省过味来的人即使心存疑虑,也不会这样当面驳斥一位上将,我复盘着人类的思维路径——但赫凡没有这样的考量。他算是兰瑟手下的一员猛将,不够聪明,但绝对忠诚。
这种忠诚有时候很好使,有时候很碍事。
“赫凡。”林斯的声音很冷淡,有淡淡的告诫,也有隐匿的怒火。
利尔曼按住了他的肩膀。
“赫凡,原来你对你们亲爱的兰瑟上将只有这么一点信心吗?”
“能够从X-2战役里全身而退杀穿半个星际的人,现在只是一条受了一点伤就无法自保的,”利尔曼的手虚虚地指向我,一点,一点,“软弱的虫子吗?”
“我同意。”我紧咬着利尔曼的话尾,以威慑的眼神回视身后的众人,“如果这能让我的兄弟们更安心,我为什么不这么做?”
从前的兰瑟从来不说煽情的言语,却会把后背交托给这些共同出生入死的将士;如今的我,又怎么会白白放着这些人情积累不用?
“至于我到底是不是一条软弱的虫子,”我笑了起来,看向利尔曼,“你会知道的。”
林斯的食指动了。那是连他自己都不曾察觉的施放“撕裂”的起手动作。
“林斯,第二军团需要你,我,”我指了指自己这颗金灿灿的人类脑袋,“也需要你。”
自从知晓自己的虫子身份,原本纷乱的事由都有了清晰的指向。为什么林斯无时无刻不冷漠以对,唯独在修复舱里初醒的时候待我以温存,不是因为他有多昏沉——再怎样昏沉,人也不可能将虫子错认为人——只是因为在那一刻刚刚好的视角牵制下,他只看见了我这颗脑袋——这颗人类的脑袋。
倘若林斯在第二军团众人面前公然对帝国战星兰瑟上将出手,他只有被送入军事法庭即刻处刑的下场,他将再也没有机会找回真正的兰瑟,第二军团众人也将视他为背叛者,从此分崩离析。
而我?我的选择很多。
杀死所有人,或者,演一出苦肉计。
我希望林斯做出一个好的选择,这样我才能顺势做出一个好的选择。
林斯的眼眶红了。
这显得他实在是很可爱。尽管他不愿意承认,他确实有着一副能颠倒男女的相貌。他的脆弱让人心折,他想要当众绞杀我的不同于以往冷静自持的疯狂也让人可爱。
或许杀死他之前,我可以做点什么。
对他……做点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