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在兴头上,有人敲门进来,一个白净净的小娘子得了义振亭的示意,没有遮掩地报告:“东家,今日成交了三百多两,已全部入账,小娘子们的喜好也全记录在册,明日整理好便送到东家这儿来。”
“嗯。”义振亭挥挥手,高个儿小娘子退了出去,两人并没有多余的交流。
这幕把木灵看得一愣一愣的,倒是月芽忍不住:“啧啧啧!”
“怎的?”义振亭看月芽发出声音,听不出是赞叹还是鄙夷。
“下午你是故意得罪那矮个儿小娘子,好让她们都去黛罗坊,而你就只管专心伺候那些真正有钱的主儿,是吧?”
义振亭得意地挑挑眉,不置可否。
月芽又道:“黛罗坊也是你的吧?”
义振亭这下更得意了,拉着月芽:“小师妹,你也觉得这点子绝吧?我开了如清坊,价格高,但款式新,材质好,就伺候这些不差钱的主儿。又暗地里开个黛罗坊,时间稍微晚那么一点点,材质稍微次那么一点点,卖给那些喜欢但又差那么一点点小钱的主儿。这样两头都能赚!”
“绣云阁也是你的?”月芽看着眼前这位师兄说到生意眉飞色舞的样子,又笃定道:“祥韵坊……别也是你的吧?”
义振亭有些惊讶:“这你也能看出来?”
“有布匹,有绣工,谁做不出同样的款呢?你要不是买了那几位绣娘专为你一人而绣,那便是你买了整个绣云阁,你既知买绣阁了,还能不买祥韵坊,让他们专为你制特殊的绸缎?如此一来,绣阁、绸缎坊皆为你一人所有,其他人自然也做不出同样的了,你这货死也不降半文,不就是笃定了别人做不出来嘛。”
“嘿,我若不控制源头,独一份儿的生意可不好做呢!”嘴上是说生意不好做,但义振亭的脸上却无半点为难的样子,被人猜中了自己的策略,心里更是得意。人呐,有时候不怕干天大的事儿,就怕没人知道是自己干的,那该多寂寞!
“你怕是连布庄也买了吧?”木灵突然插了句嘴。
义振亭咂咂嘴,忍不住透露道:“都是自己人,也不妨告诉你们,东澜的丝绸养殖户,我已全部拿下!”义振亭伸出一只胖乎乎的手,慢慢捏成拳,一切尽在掌握的感觉。
月芽眯着眼睛看去,都说这东澜的布料源头一向为官家所控制,他能从里面分得这杯羹也是不易,难怪说他与衙里的老爷关系交好了。如今从丝绸养殖户到织布庄、绸缎庄到绣坊、成衣铺子一应俱全,这生意可真是做得滴水不漏啊!他甚至为了拿下不同档次的客人,做了如清坊和黛罗坊……
义振亭看了看小师妹,计上心头:“小师妹,我看你也是聪明人,不如加入进来,你我若是联手,那可不是东澜一国首富那么简单了,相信不久的将来,但凡有人的地方,就一定有我们的铺子!你,意下如何?”担心小师妹不愿意,又补了一句:“本钱不是问题,师兄有的是!”
“咳咳”月芽清了清嗓子:“师兄你家大业大,我也不好占了你的便宜,不如你把我的出师礼退还给我吧!”
……
“什么?!”屋子里一声暴喝,门外路过的伙计也被吓一跳。
“你把我的出师礼——当了?”月芽一字一句重复着义振亭的话。
义振亭不好意思地扶额回避她的目光。
他确实是受师父所托代为保管月芽的出师礼,当初师父殒落后,时序接手整个战神殿,让他交出小师妹的出师礼,可师父曾有令必须得等小师妹长大后亲手交给小师妹,他不敢不从,拒绝了时序后,却被时序找了由头逐出战神殿,他恐时序再来找麻烦,便隐姓埋名在人间寻找落脚处。
刚下界时,他身上没有凡间银两,又不敢使用法力,怕被时序发现他的下落,将这么多宝贝带在身边又唯恐弄丢了,只能将它拿去当铺寄存,刚好还能换点银子出来做买卖。
本以为是个天衣无缝的计划,就是没料到——他也不是天生会做生意,这些年一直都在亏,于是,师妹的出师礼越来越少……
“当铺可还在?”
“在的!在的!就是街头的德盛行。”
“那还等什么?走啊!”月芽抓了义振亭就往外走,丝毫不管现在外面已经是半夜,别说当铺了,街上半个人影儿也没有。
“明天,明天再说!”义振亭这句话淹没在黑夜里,月芽不愿意等,木灵也不劝,红狐窝在木灵怀里,一同出了门。
路上人少,几人也没耽搁,径自赶到当铺。
趁着黑夜人静,抓了当铺司理往存货处走,一路上司理被拎着衣领,也不忘结结巴巴一番说教:“虽说……是自愿……典当,自愿赎……回,可……要取也是……白……日里……取,几位……怎……半夜抓了……老儿来……啊!”也是,被窝里睡得正香,半夜被人逮了来取货,这事搁谁也不开心。
义振亭跳得比司理还高:“你当我愿意呢!这不是姑奶奶不依不饶,我能这时候来?”
木灵出声打断:“别吵了,抓紧取了货就走。”
几人在夜黑风高之际往当铺后院走去。
这一幕被高墙上的男子看得一清二楚。
那人正是玄泽,一袭黑衣,怀里抱的正是暴怒的狸初一,他轻轻一松手,狸初一已经冲了出去,借着法力往木灵身上撞去,原本在木灵怀中窝得正舒服的红狐感觉到危险袭来,瞬间警觉起来。
狸初一冲下来只有一个目的——照着小红狐的头就锤,狠狠地锤!
木灵突然遇袭确实紧张了一下,见是狸初一,心里松了口气,也没想动手,只抱着红狐往身后藏,饶是这般也挡不住狸初一的灵活,左一下,右一下,小红狐仍被锤个不停。
倒不是小红狐不会躲,只是感应到有更强大的力量存在,以往的机灵全然不见,愣是不敢反抗,就这么硬生生扛着揍。
月芽眼疾手快,一把拎起狸初一往自己怀里抱,柔软的手不停给它顺着毛,抬头看向高墙上的男子,心里叹口气,一时无言。
玄泽知道狸初一暴怒是因为木灵抱了红狐。可当月芽抱起狸初一时,他也能感觉自己在暴怒的边缘徘徊。
旁边的义振亭能感觉此人的强大威压,感觉没有把握一战,心里不禁有些发慌。暗里盘算着若只顾自己逃,是有可能逃的,可今时不同往日,不能再扔下小师妹了。思来想去,移步到月芽前面,用整个身躯将月芽挡住,挺着大肚皮,凛然道:“这位兄弟,在下是东澜,如清坊,义振亭,有事,冲我来!就别为难这两位小娘子了!”
可惜,他的大义凛然在玄泽看着却是莫名的挑衅,玄泽轻轻一挥手,衣袖还未落稳,义振亭就已经感觉一股强大的气场迎面袭来,竟然被逼退了两三步,他回头看去,见月芽没有受伤,心里宽慰一些,以极不容易察觉的声音嘱咐道:“芽,我全力一击能拖他一时,你寻机快逃,千万别回头!”
月芽在一旁,抿了唇,一副为难的样子。
倒是躲在最边上的司理跑出来,迎着墙头,扑通一声就跪下了。
“东家!快救老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