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望飞气的又摔了几个茶杯,状若癫狂,下人都被吓得不行,谁也不敢上前,生怕被牵连。
而后他被李端下令扣了银两,美其名曰长长记性,好好在家静心念书,不要再去花天酒地。
李望飞气的不行,但又因为昨日自己签下的字据,今日不得不去郑府登门道歉。
他肉疼的从自己的私库里找出来了质量还算中等的赔礼,是他生辰的时候他爹给他的一块白玉海东青,他很是喜欢,虽然万般不舍,最终还是忍痛割爱。
到了郑府,李望飞看着在一旁稳坐钓鱼台的郑青云,还有站在他身后不远处的蔺誉,牙根一紧。
识时务者为俊杰,莫要欺他现在,且待来日。
李望飞安慰了自己一番,略微心平气和的和郑青云郑重其事的道了歉,送上来赔礼。
郑青云心不在焉的看了一眼,随意的点了点头。
他看着做足了姿态的李望飞,漫不经心的开口:“既然李公子都如此真情实意的道歉了,我也不好再说什么,都是误会一场,这礼太贵重了,我也不好收下,还望李公子见谅。”
李望飞讪笑一下:“这不算什么贵重之物,能得小三元喜欢也是有福。”
他迟疑了一下,说道:“此事是我迷了心窍,和郑小公子起了龃龉,还望郑小公子大人有大量,原谅我这一次。”
郑青云看着摆在一旁的海东青,眼神暗了暗,说道:“都说了是误会一场,李公子怎得还一直道歉,显得我多得理不饶人似的。”
瞧这话说的。
李望飞擦了擦头上渗出的汗,又笑了两下:“那……我就先告辞了?”
等李望飞走后,郑青云满眼笑意,一改刚才冷漠的姿态:“看起来他被打的很严重啊。”
说的是李望飞脸上的巴掌印,看起来很是狼狈,不知怎的他竟然也没有掩饰一下,就这么大咧咧的露出来。
蔺誉连忙否认:“那可不是我打的,我可是挑着地方下手的。”
郑青云轻笑一下,转头看向那块品色极佳的白玉,轻声说道:“这白玉可不常见啊。”
蔺誉点点头:“我没怎么见过这种成色的,是哪儿的?”
郑青云眯着眼睛,慢慢吐出几个字。
“北边,肃州。”
蔺誉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肃州和赤瀛紧挨着,肃州产的玉,赤瀛极有可能也有。
郑青云若有所思:“看来李家也是个低调行事的啊。”
蔺誉无奈的伸手抚平他皱起来的眉心:“小小年纪整天想这想那的,别皱眉了,再皱都要有皱纹了。”
等郑青云看向他时,他又继续说道:“这种事呢,就交给伯父去处理,我们现在和那些老狐狸对上,没有胜算。”
郑青云过了一会儿,慢慢的点点头。
下午,杜回舟不请自来。
一进门,只听见他那止不住的笑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乐死我了,你都不知道我还专门上李家看了一眼,那李望飞的脸黑的跟煤炭一样,我还不能在他面前笑他,憋死我了。”
郑青云看着他笑的直不起腰的样子,有些无奈:“有那么好笑吗?”
杜回舟擦了擦眼角溢出的泪水:“你知道现在外面怎么传他的吗?传他夜御七女纵欲过度,哈哈哈哈,我还是头一次见他这么吃瘪呢。”
蔺誉坐在一旁,递过来几碟子水果:“他自己的确干过那些事,也不算污蔑。”
杜回舟揉了揉笑的有点酸痛的肚子,好不容易止住了笑,喟叹一声:“哎对了,程书这两天好多了,被打的伤痊愈了不少,你给的药膏还真挺好用啊。”
蔺誉听见“药膏”两字,浑身一紧,猛地想起昨夜发生的事情。
不知怎么浑身燥得慌。
“你也不看我是干什么的。”他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不敢抬头去看郑青云。
杜回舟没发现两人之间的不对劲,又说起来另一个事。
“对了,青云,我听说,杨大人有意想把女儿许配给你……”
杜回舟越说声音越小,显然也知道这事不太可能。
一个战功赫赫的将军,一个位高权重的大臣,就算他们的孩子爱的死去活来,圣上都不可能赐婚的好吗?
除非他是想睡觉的时候一只眼闭着一只眼站岗。
郑青云轻飘飘的看了他一眼,随后解释道:“这事倒不是空穴来风。”
杜回舟惊叫出声:“啊?”
蔺誉手上一抖,滚烫的茶水差点从杯子里撒出来。
蔺誉恍若未觉,怔怔的看着郑青云。
郑青云像是没感受到一旁灼热的视线,慢条斯理的补上一句:“不过只是他们老人在私下里的玩笑话罢了,再说,我与杨小姐并不合适。”
杜回舟点了点头,转头看向一旁的蔺誉,惊的差点跳起来:“诶诶诶,蔺誉,水满了!满了!”
蔺誉手上的茶壶被他夺走,放在桌子上,郑青云忙去看他有没有手上,上下仔细检查了一番才放下心来:“小誉哥哥,你是有些累了吗?要不要去休息一会?”
蔺誉摇了摇头,说道:“没事,刚刚愣神了。”
蔺誉揉了揉指尖,脑海中全是杜回舟刚刚说的“许配给你”。
心口闷闷的疼。
像是有什么堵住了一样。
喘不过来气。
蔺誉抬手不动声色的揉了揉心口,想让它恢复正常,却发现又是像针扎一样,有些刺痛。
不想……
不想他成亲……
“啪!”一声清脆的声音平地起惊雷,惊的正在说话的两人齐刷刷看来。
蔺誉的脸上出现了个淡淡的红印。
他刚刚扇了自己一下。
见两人向自己看来,蔺誉镇定自若的解释:“脸上有只虫,我打了一下。”
郑青云觉得他有些不对劲,不过碍着杜回舟也在,不好直接问,只好等杜回舟离开了再问。
——
皇宫内。
一封奏折掀起惊天骇浪。
梁晋怒气冲天。
文武百官有的满脸怒气,有的左看右看,面带惊恐。
梁以桉和郑晏章一前一后站在中间,一字一句禀报着在邺城的所见所闻。
逼迫孩童卖y,为有特殊癖好的达官贵人提供服务;抢掠良家女子,甚至肆意杀害;朝廷命官和云和国土匪头子私下联络,用百姓的血肉为自己换来满屋金银……
桩桩件件都是可以诛九族的大罪。
郑恒看着许久未见的大儿子,突然觉得,好像一瞬间就长大了许多。
他正在愣神,却听见自家大儿子掷地有声的话:“圣上,臣斗胆弹劾官务司陈峰陈大人,为官不正,收受贿赂,难堪大任!”
“哄!”
像是热油锅里溅了一滴水进去,整个朝堂炸开了锅。
郑恒不可置信的拉着同僚问道:“什么?他说了什么?”
郑晏章此刻只是正六品官员,陈峰可是从四品,还是他的上级!
郑恒简直要抓狂。
一天天的不让他省心。
梁晋眼神幽暗,却见被弹劾的陈峰“嗷”的一声冲出人群,扑在地上“哐哐”磕头,泫然欲泣。
“圣上!臣冤枉啊!臣为官多年,一直兢兢业业,分毫不敢懈怠,他所说的都是污蔑,还请圣上明察秋毫啊!”
陈峰在这儿“哐哐”磕头,梁晋看了一眼就移开了视线,非常不走心的安慰了一句:“朕会的。”
陈峰心里“咯噔”一下,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下一秒,预感成真。
玄甲军首领带着几个大箱子走了进来,他手里拿着的是几张轻薄的纸。
随着一句句介绍,陈峰的脸慢慢变白,失了血色,百官中也有不少人抖着牙关,不敢抬头。
箱子里装的金银之物在那几张纸面前都是小巫见大巫。
“陈大人,不知赤瀛的玉枕睡得可舒服?”郑晏章冷冷的看着他,“或许可称你为三姓家奴?拿着容国的百姓为云和国和赤瀛谋好处,陈大人,您可真是两头好处占尽了啊!”
陈峰瘫在地上,满脑子都是完了,全完了,他,还有他的家人,全完了。
不……不,肯定还有机会,肯定还有……
他抬头看向一旁,郑恒对上他的视线,却见他像是看到了什么惊恐的事情,面如死灰。
郑恒身后站着的是索娄。
索娄满眼失望的看着他,像是在看一颗弃子。
陈峰衰败的闭上眼,刚才为了狡辩,额头磕出了血,此刻血迹留下来,更加面部可憎。
郑晏章满眼怒火,只恨自己没有找到太多的证据,不能找到陈峰身后的人。
陈峰认命,颤着嗓音:“圣上,罪臣,无从辩驳,臣罪该万死……”
梁晋怒极反笑:“好,好的很!来人!押下去,听候发落。”
“张胜可带回来了?”
梁晋问道。
梁以桉回道:“回禀父皇,罪臣张胜等一众人也已经关入大牢,正等候发落。”
梁晋点点头:“好。”
郑恒莫名想到,这下,要变天了。
等到郑恒与郑晏章回道郑府,已经是很晚了。
邓媛站在门口等着他们回来,看着瘦了不少的郑晏章,鼻头一酸,差点就要落下泪来。
“好孩子,终于回来了,你看你,都瘦了,没好好吃饭吧……”说着说着,她忍不住哽咽,说不出话。
郑晏章轻柔的擦掉邓媛的泪:“娘,我不是回来了吗?瘦了你给我补回来就好了,别哭了啊。”
郑恒没好气的“哼”了一声,邓媛朝着他打了一下:“孩子第一次出门办事,你怎么还吹胡子瞪眼的?你再这样今晚睡书房去!”
郑恒气的有些前言不搭后语:“你不知道,你不知道这小子他,他胆子大的很啊他……”
“爹。”郑青云出声,打断了郑恒的未尽之言,“回去再说吧?”
郑恒止住了话,叹了口气:“先回去吧。”说着大踏步往前走。
郑泽兰看着爹爹的态度软了下来,才敢去拉郑晏章的衣袖:“大哥!我给大哥买了好多好吃的,就等你回来呢。”
郑晏章弯腰抱起郑泽兰:“好,多谢小妹了。”
他看向站在一旁的郑青云,笑了笑,示意自己一切都好。
……
“好个屁!”郑恒高高抬起手,又不忍心打自己好不容易回来的儿子,转头垂在桌子上,发出巨响。
“你都不害怕,要是陈峰还有后手怎么办?你要是没那么大的把握,很有可能今日下狱的就是你!”
邓媛担忧的看着郑晏章:“晏章,你爹也是担心你,他这人说话就是不好听。”
郑晏章轻笑,点点头,眼下的乌青越发明显,郑恒见他这样,气也消了点:“算了,你们这些年轻人,心气高,我也是从你这个年纪过来的。”
郑恒面上表情一轻,欣慰的拍拍他的肩膀:“孩子,干得漂亮。”
郑晏章眨了眨眼睛,笑了。
蔺誉和郑青云坐在一旁,仿佛是个旁观者。
纷纷扰扰与他们无关,只需做好一个观众就好。
郑恒最后以“时间不早了,赶紧去休息吧”把他们赶走了,随后连忙跟上邓媛的脚步,生怕自己被赶去睡书房。
蔺誉回道房内,洗漱完了,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他心里藏着事,不找个人倾诉一下憋得难受。
但是又不能和青云说。
蔺誉犹豫再三,准备去郑晏章那儿碰碰运气,看他睡了没有。
等他看到屋里还亮着微弱的灯光时,眼睛一亮,正要敲门,却听见里面有说话声。
声音很小,但是在寂静的夜里很明显。
“唔……你……行了……”
“再一下……”
呢喃低语,还混杂着暧昧的水声,布料的摩挲声也显得极为清晰。
屋里两人急促的呼吸像是一把火烧在蔺誉耳边,僵在原地,半晌才反应过来里面在干什么。
前世今生,他都是第一次碰到这种场景,燥的他耳朵都有点痒。
他正要悄悄离开,但是这时候手脚不听使唤,左脚绊右脚,成功摔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