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慎曲着一条长腿靠在石头上假寐,双手搭在腹部,脸上盖着一本书,书本通黑,烫金大字歪七扭八写着‘如何赚他八个亿’。
劳尔顿还在照着摊开的书页摆弄那几个杯子,估计是在学茶艺,暮琴挖着从里面冰箱顺出来的冰淇淋,盘着腿吃。
他们敢如此随意,就是因为水桥羽那句:都拿都拿,因为不知道你们年轻人喜欢吃什么,我还怕放多了吃不完会烂掉,本来就是传送过去给你们吃的,缺了我来补。
爹爹万岁!(? ̄? ̄?)
她抠掉最后一口,把壳子放在劳尔顿手边,想着该叫灵灵起床了,睡多了会头疼,却在视线落在远处大树底下的时候,愣住了起身的动作。
火红的枫树,在黄昏的光照下显得晶亮,稀稀碎碎的光斑在地上跳动,树叶沙沙着摆弄,也吹动了女孩垂落的发丝,白皙的脸庞镀上了一层柔光,恬淡,静雅,很像童话故事里的公主。
她还是刚开始的姿势,落在裙摆上的松果,他们没敢动。
劳尔顿察觉到暮琴许久不动,疑惑着抬头叫她,“你干嘛呢,脚麻了?”
“嘘,你看灵灵。”
劳尔顿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沉默一会儿之后,嘴张张合合,幽幽地吐出一句,“亚伦真是好福气。”
亚慎听到动静,拿下书眯着眼睛看过去,赞同道,“确实。”
三个人的视线都聚焦在灵灵身上,她果然在符合人体反应的定理下,缓缓睁开眼睛,却不是看向视线来源,而是直面夕阳照射的方向。
三人等了几秒仍不见灵灵回神,也以手抚额挡住太阳光,看向那抹圆盘。
正是这时,只见圆盘前飞速掠过一架黑色战机,流线拖尾,接着是追过来的炮弹,星点炸裂光斑,出现又消失,而后是一架熟悉的流线型战机追了过去。
亚慎合上书,坐起身仔细看,“这是亚伦的吧。”
劳尔顿在分析战况,“应该是。”
“那前面的是?”
“不知道,没看清。”
男人的关注点是战机,暮琴则是一脸陶醉,“真好,这就是心有灵犀吧,灵灵一睁眼,亚伦就出现了。”
亚慎没反应,劳尔顿多看了她们好几眼,若有所思。
可以直视太阳光的牛人诶,看多几眼怎么了。
两架战机又穿梭好几个来回之后,空间响起机械音:注意注意,今天行动时间已结束,请所有战机步入修整轨道,失败战机请驾驶员拔出数据卡,待战机复原后,将数据卡尽快送回塔台,注意,明日气候会有变化,请各位考核人员注意安全。
声音停止之后,暮琴已经来到了灵灵身边,“灵灵,要起来了吗?”
灵灵点头,捡起松果站起身,完全没有任何腰酸腿麻的情况,刚要说话,却见暮琴身后的圆盘中心冲出来一个小黑点,越来越近,越来越大,最终变成一架战机的模样,迅速冲向上空。
亚伦在里面招手,看嘴型是在叫灵灵。
流线飞机顶部喷出一股水雾,在余晖中似星光一般洒落下来,一颗颗细小的珠泡滚落消散,太阳光有片刻的变化,幻化出一道淡淡的彩虹。
紧接着,战机隐形不见消失在后山之中。
暮琴小小力地撞了灵灵一下,眼里带着揶揄,“很帅吧。”
灵灵没有接收到她的打趣,像个认真回答问题的好学生,“很帅。”
劳尔顿和亚慎已经收拾好东西,亚慎说出自己的计划,“我得先去处理数据卡,先行告退。”
他朝灵灵挥了挥手里格外显眼的‘八个亿’,“灵灵,我走了啊,明天见。”
灵灵也朝他招手,“再见。”
她看着那本明晃晃的书,有什么从灵光中闪过——
“等等,等一下。”
亚慎刚转过去的身子又转了回来,不懂意思,灵灵跑到他身边,仰头问他,“你的书,之前说,送给灵灵的书,没有,你骗我。”
对面传来两道谴责的目光,让亚慎倒吸一口凉气,连忙摆手,“没有没有,我没有骗你,我就放在餐桌花瓶的后面,怎么会?一直没看到吗?我以为你那么久没提,还以为你不喜欢呢,怎么会不见了呢?”
他也百思不得其解,细细回想那天的细节。
劳尔顿提问,帮他回忆,“那天有人过来家里吗?”
灵灵下意识想摸脖子上的项链,“粥粥的爸爸们,来过,我们晚上吃了小馄饨,是粥粥的父亲做的。”
亚慎瞬间头皮一麻,“水桥……夫人来过?!”
那可怕的巫师形象瞬间挤入他的脑中。
一身黑色兜袍,看不清脸却阴测测地哂笑,背景发出手撕鬼子生啃骨头的声音,手里拿着他的罪证,质问他:“为什么要带坏我纯白无瑕单纯乖巧的儿媳妇,你到底是何居心?!!”
而他就像那天那般,狼狈地坐在地上,声泪俱下着伸冤,满嘴的“我没有,我没有”,然后眼睁睁看着那叠五颜六色的书泛起明兰幽火,化为灰烬。
掌上化出的白烟,仿佛预示着他接下来的结局。
这是好久之前的事了,那次他和亚言一起出任务,返程的时候在水星表面被敌人包围,按照他们的计划,亚谨和亚行会带人从另一端赶过来反杀。
两人伤痕累累,带着残军极力苟着却迟迟不见人来,他俩只得故意引开敌军到一处凹陷处,挣扎一番还是狼狈后退,眼见敌军越来越近,顾前顾不了后。
他甚至做好了拼尽全力将亚言丢出去的准备,忍痛蓄力之际,上方一道柔光闪过。
一身纯白兜袍的水桥羽悬浮在敌军上方,在他们还未反应过来之时,不知是做了什么,他的脚下迅速卷起一阵雾蓝浓烟,从远及近席卷一大半。
这次的敌军是已经变成人类的病毒体,烟雾刚接触到最外围的人体,那人竟然直接变成了一架白骨,堪比植物大战僵尸里面的南瓜投手无敌版。
两人直接傻眼,用平生最快的速度往后退,即使后面就是另一半敌军,也不比这浓烟吓人。
直到退无可退,那浓烟的最末尾堪堪扫过他们的脸,留下一点清风。
他犹记得当时内脏撕扯叫嚣,嘴里那口血愣是不敢流下来,强硬地憋在嘴里,生怕呼吸间就染上了烟雾,变成眼前那样。
一半敌人眨眼间变成了森森的白骨,滴血不现,活生生的血肉被浓烟吃掉了,敌军也没反应过来,还保持着向前走的惯性,只是速度骤转为停,身后的病毒体停止活动。
那人戴着兜帽,双手交握,嘴里念念有词,骨架突然就朝他们冲了过来,两人抱在一起闭眼,感觉身边有无数冒冷气的尸体冲过去,和后面的敌军打起来。
真是厉害,骨架的战斗力强悍,一打三不在话下。
两人赶紧趁机从缝隙里挪出战场,躲到陨石边,心惊胆战地看着面前这场,不知该如何定义的战争……
睡我床头的好兄弟,变成了杀死我的刽子手?
我那一母所生的兄弟突然武力值暴涨,脱了人皮衣服手足相残?
总之就是很难评。
但足够震撼,足够给人留下深刻印象。
他们第一次真正认识到水桥羽,‘亚瑟夫人’,佛伦斯的祭司大人这个人。
原来他清冷离尘的皮囊底下做事那么狠,或者说原来他的能力这么强,强悍到抬手间化血肉为枯骨,还能控制他们行动,自相残杀。
亚慎抱着昏迷过去的亚言,几乎看完了全程,水桥羽全程没有露脸,也没有其他动作,保持着祷告的姿势到最后,烟雾越来越浓烈,几乎要看不清战场。
他实在是体力不济,只能搂紧亚言,迷迷糊糊的知道,最后是他们胜利了。
伤养的七七八八,允许探望的时候,他听到战友八卦说,那些浓烟稀释消散之后,现场什么也没有留下。
没有断壁颓垣,没有血肉,没有兵甲贵胄,就像什么也没有发生似的,水星还是那个原来那个水星,吓人的很。
每每想起这场景,他就有种美人毒蛇在背后盯着他吐芯的即视感,忍不住一个颤栗,满脑子‘完蛋了’的姿态。
在另外三人看来就是,亚慎刚讲完‘夫人’二字之后,整个人愣在原地,明亮的眸子先是充满恐惧,接着一闪而过的崇拜,然后立刻回归恐惧。
如今可谓是陷入万念俱灰的状态,肉眼可见般熄了火,连那头漂亮的雾蓝色狼尾都黯淡失色,不可谓一个‘衰’字。
灵灵戳戳他的胳膊,感到指尖的凉意,亚慎回过神下意识看她。
“粥粥的父亲很吓人吗?”,说完自问自答,先摇头,“不会啊,灵灵不觉得他吓人,他漂亮,很温柔的,有一双湖蓝色的眼睛,包的混沌也好吃。”
有幸见过水桥羽相似面的劳尔顿,像是连上了亚慎的脑电波,和亚慎一样莫名抖了一下。
亚瑟重伤近死的那次,他也在场,真真切切感受过水桥羽力量有多强,动作有多狠,一整个杀红了眼,硬是将奄奄一息的亚瑟带出死地。
那也是佛伦斯历史上,第一次输入敌军头目的真实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