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恋兼前任在站街的联想一出，顾彦漓眼前不由自主地一帧帧浮现出偶遇贺知锦的场面。

单单是他看到的就有两个alpha靠近贺知锦。

其中成功与贺知锦搭上话的alpha为他点了烟。

而生火设备不是随地都是，所以借火的alpha一定是有备而来……所谓的点烟八成是一个暗号！

顾彦漓得出结论，朋友的絮叨骤然模糊，他的脸色一下子阴沉得像是梅雨天里丢在外面的旧毛衣，稍稍一拧就能拧出水。

“把新闻发给我看看。”顾彦漓克制着情绪从喉咙口挤出这句话。

朋友没听出顾彦漓的语气不对劲，他摸出终端，一边啧啧，一边重新翻那条新闻发给他。

“我们公司里还有人被抓，听说被开除的时候可委屈了，觉得自己就是犯了小错。呵，我看还是罚得太轻，就该关进去十天半个月，别扔在外面败坏公司形象——”

抱怨之中，朋友手指轻点，将扫黄相关的新闻转发。

顾彦漓冷着脸点开新闻。

一台颇为眼熟的自动贩卖机映入眼帘。

定睛一看，顾彦漓立刻认出新闻配图里布满涂鸦的自动贩卖机就是贺知锦买东西的那一台！

顾彦漓握紧终端，咬着牙，他转移注意力一般的目光下移，去看图片下方的配字。

克里特街。

默念着这行字，顾彦漓记住了那条街的名字。

与此同时，克里特街西斯尔酒店地下停车场。

“……长官，请问您能够换个接头地点吗？”

银色的豪车内，坐在后排的贺知锦听到驾驶座上传来的闷闷声音。

抬眸通过后视镜扫了眼前方的alpha，贺知锦直白地问：“小陈，你是对我选的接头地点有意见？”

小陈被看穿，脸色一红。

贺知锦没想到他会脸红，不禁嘴角弯了弯。

见他在笑，小陈愈发臊得慌，不顾一切提醒贺知锦，“长官，我也是alpha。”

“我知道。”贺知锦轻松地说，“所以我们就算是被抓到，也不会造成太大影响。”

听到不会有太大影响，小陈眼中露出不赞同。

好在不用他反驳，贺知锦话锋一转。

“不过是该换个地点了，扫黄组前几天才来过克里特街，再在这里接头实在是太明目张胆。”

小陈听着明目张胆这个形容，嘴唇动了几下，似乎有很多话要说。

可最终他低下头，一句话都没能讲出口。

贺知锦也不介意冷场，他继续温柔道：“新的联系地点和接头暗号我留给你了，记住，下次除了被拐omega案的最新调查进展，你们还要准备好信息素伪装剂。”

“是。”小陈低低应下。

确认他记住，贺知锦放下手里的光屏，重新戴上围巾，毫不留恋的开门走出银色的豪车。

克里特街西斯尔酒店自称由于某些不知名的技术原因，致使地下停车场内部未安装摄像头。

贺知锦很清楚这是酒店的借口，真正的原因是为了让住客放心招-嫖。

如今随着克里特街扫黄打非的进行，这点漏洞很快就会被缝补上。

是应该换个接头的地方。贺知锦默默重复不久前说过的话，快步走出无人看守的地下停车场，无数高楼大厦出现在他的视野。

克里特街是伊濑市上下城区的分界线，在金碧辉煌，好似永远不会熄灭的大楼对面是破旧，百年未有多少改变的前时代街区。

贺知锦站在旧街上微微仰头，望着在傍晚淡蓝色夜空下亮起的上城区，他抬了抬嘴角。假如情报没有出错，他此次卧底行动的最终目标就在眼前的这片灯火丛林中。

这让贺知锦感到兴奋。

他喜欢挑战。

勾起一抹发自内心的笑，贺知锦转身顺着下坡的小路返回他位于下城区的居所。

伴随着夜色加深，气温又降低几分。

贺知锦拢了拢围巾，加快了脚步。

待他快走到当前居住的那栋二层小楼，街边年久失修的路灯也亮起没力气的光芒。

眼看贴满小广告的门愈来愈近，贺知锦故意使脚步变得沉重。

等来到门前，他多花了几秒去翻找钥匙。

“咣当——”

年久失修的门在打开时发出巨大的声响。

坐在沙发上的银发青年听见门开，噌的一声站起来，殷切向门口望去。

见到客厅里开着灯还有人，贺知锦先声夺人，惊讶道：“希文，你回来了？今天你们研究所不加班？”

“今天下班早。”希文轻言细语地回复，他观察着贺知锦，眼中浮现出一丝担忧。

贺知锦熟练地装作没看出希文在担心自己，自顾自地摘下围巾与他聊天，“你们的项目告一段落了？”

“嗯，我们这一组的工作结束了，最近我都可以正常下班。”希文顿了顿，他小心地对贺知锦反问，“你新找的工作还顺利吗？”

“还行吧，只是昼夜颠倒我挺不习惯的。”贺知锦如实回复，只要不是特殊情况，他都会尽量早睡早起。

好身体才是本钱。

贺知锦对此深以为然，因此这份每隔几天就要半夜四点才能下班的夜场工作令他一时间不太适应。

主要是太无聊了。

想想那些落在自己身上的眼睛，贺知锦叹了口气。

仍坐在沙发上的希文捕捉到贺知锦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他握紧拳头，猛地站起身。

“阿锦，你还是换一份工作吧！我正好奖金发了，可以先借给你还债！”

贺知锦眨了眨眼，颇为吃惊地转过头。

希文与他的视线对上。

这仿佛是一个顾虑，希文下定决心一般说，“我不会催你还钱，对了，我以后还有工资还有奖金，我可以，可以——”

养你。希文面红耳赤结结巴巴，就是把这个词念不出口。

贺知锦却轻松领悟了希文真正的意思，马上泼了他一盆凉水。

“不用。”贺知锦无情打断希文的话，“那样仅仅是把债务转移到其他的地方，没什么意义。”

希文哽住，理性告诉他，贺知锦说得没错。

而且那份为了给父亲治病欠下的钱不是他微薄的奖金能填补。

一瞬间，希文感到绝望。

可几遍明知没办法，他还是低下头喃喃，“可是，可是你不该在那种地方工作。”

贺知锦笑了笑，接着他换上安慰的口吻，温柔地对希文劝导：“但是酒吧给的工资高，我算过，大概五年就能把债务还清。”

说到还清，贺知锦使笑容变得苦涩，“是慢了点，但至少有希望。”

希文面对他嘴角的苦笑，果然被触动了，没继续追问。

虽然他不再执着于让贺知锦换工作，却依旧不忘过往，期期艾艾地再度确认道：“阿锦，你在酒吧真的只是当服务生吗？不是还要……那个什么。”他实在是讲不出卖身。

天知道他半夜被一个电话叫去警局带走贺知锦的时候是什么心情。

希文的情绪瞬间低落。

不可控制的，他开始痛恨先前对贺知锦的了解太少，直到真相血淋淋的摆在眼前，他才知道与他朝夕相处，长相漂亮待人温和，还会为晚回来的他留饭的三好房东竟然在背地里被巨额债务压得喘不过气。

贺知锦敏锐察觉到希文的变化，这让他莫名不好意思，赶紧回了句当然没有。

“如果我还做那种事，为什么要去酒吧，让他们抽成？”为增强可信性，贺知锦把问题抛给希文。

“那就好。”希文丝毫不怀疑贺知锦，他放下心长长松了口气。

然后他对贺知锦说，“今天我去做饭吧。”

“好。”贺知锦没推辞。

希文的心情当即好了不少，雀跃跑进厨房。

这副样子让贺知锦也感到几分放松，他又笑了一下，坐回有些年头的沙发上，拿出终端想要随便看点什么打发时间。

谁知打开终端，有关克里特街扫黄打非的新闻从光屏上跳出。

贺知锦看着那条消息，再次觉得对不起希文。

前不久在警局里给他留下的心理阴影还是太大了。贺知锦暗想，扫黄行动开始的那天也是他在线人接头的日子，很不巧，当天他接头完毕，在返回家中的路上被几个早就盯上他的alpha围住。

这种事他不是第一次遇到，早就有应对办法。

谁知那天碰上扫黄打非。

贺知锦记得警察过来时，为了不暴露身份，他只好临时改变方案，不是想办法甩掉那几名骚扰他的alpha，而是束手就擒，选择和他们一同前往警局接受调查。

好在警方找不出他从事非法身体交易的切实证据，很快就将他放走。

然而虽说能回家，可按照伊濑市的规定，他必须找到人为他担保。

当时贺知锦思来想去，发现他身边适合做担保的人只有希文。

没办法，他只能半夜打扰这位租客，请对方做担保。

而这也是他决定换接头地点和方式的另一个原因。

贺知锦很清楚他嘴上对小陈说着他们因被怀疑在进行不正当身体交易被抓走没关系，实际上他心里非常清楚不能被扫黄组抓，那会连累为他担保的希文。

有点麻烦了。

失去看终端欲望的贺知锦默念着向后躺回沙发，考虑要不要等下个月希文的房租到期，他为他介绍一处别的房子，请他搬走。

不知想了多久，直到饭菜的香味弥漫房间，贺知锦才收回神思。

如有默契，希文恰好从厨房走出。

“阿锦，吃饭了。”希文脱下围裙，轻笑着招呼道。

贺知锦也习惯性地对希文回以微笑。

然后他起身来到餐桌前。

桌上摆的是几道色香味俱全的家常菜。

咽了口口水，贺知锦对希文真心夸奖：“我已经开始期待了。”

希文谦虚地摇头，“好久没做饭，不知道手艺有没有退步。”

“不会的，闻着就很好吃。”贺知锦说着故意深吸一口气。

这下他真的饿了。

见他这样，希文也忍不住鼻翼翕动。

但他不是在嗅饭菜的香味，是想要在纷杂的气息中捕捉到一丝他认为应当很温柔的气息。

奈何他什么都没闻到。

希文失望地垂眸，凝视着已然开动的贺知锦，第一次希望他不是beta，那样他就能闻到自己这位房东的信息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