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高悬在夜空中,洒下清冷的光辉。
正厅里,晚饭已经吃过并且结束。
所有人围坐在一起,目光都聚焦在那位女子身上,唯独谢云期例外。
他正坐在苏卿言身旁,专注地剥着葡萄皮,动作优雅得像是在进行什么艺术表演。
苏卿言看着那始终低着头的女子,无奈地扶额苦笑。他活了这么大,还从未像现在这样审问过一个人。
这局面实在让他不知所措。
“江泽。”苏卿言突然开口。
“在,少爷。”江泽立刻回应。
“没什么,就是…你有空没空干点正事!”苏卿言随口说道。
江泽一脸莫名:”少爷,我这不是坐着呢吗?不过看您这样子,估计是问不出什么来……”
这话倒是提醒了苏卿言,他转头看向谢云期,却发现对方正专心致志地剥葡萄,压根没注意这边的事。
苏卿言又把目光投向那女子:“姑娘。”
喊完才发现,这姑娘始终低着头,连看都没看他一眼,仿佛已经睡着了。这可不行,话还没问呢,人就先趴下了?
苏卿言揉了揉太阳穴,心想这审问可真难办。
谢云期指尖轻捻着剥好的葡萄,白玉般的果肉在烛火下泛着莹润的光。
他微微倾身,将那颗葡萄轻轻送到苏卿言唇边,声音温柔得像是在哄小孩:“言言,刚刚剥好的,快吃。”
苏卿言下意识地张嘴,葡萄的清甜在舌尖绽开,带着一丝凉意,润入喉间。他微微一怔,耳尖似有微热,却未多想,只是垂眸继续盯着那低头的女子。
谢云期收回手,目光落在他方才触碰过的唇上,眼神柔软得近乎痴迷。他低头,轻轻将自己的指尖含入口中,嘴角含笑,像是在回味什么珍贵的滋味,眼中闪过一丝满足的光。
——
就在这时,江泽恰好抬眼,猛地撞见这一幕。
他的脚步微微一顿,脸色一僵,随即迅速低下头,假装整理衣袖,又抬脚不轻不重地踢了踢身旁的禾木椅子:“喂,大兄弟,你低下头,我跟你讲。”
禾木一头雾水,正要问“怎么了”,却见江泽的脸已经悄悄红了,连耳根都透着不自然的绯色。
江泽咬了咬牙,硬着头皮凑近他耳边,压低声音:“你刚刚没看见——”
他话说到一半,忽然自己都觉得羞耻,耳朵更是烧了起来,只能干巴巴地总结:“……反正,那画面太辣眼睛了!”
禾木:“?”
江泽坐在原地,气得直跺脚,心里头窝着火——又不是我干的,凭什么我要憋着!
他转头看向禾木,对方正准备抬头,两人四目相对。
江泽一把抓住禾木的手腕,力道不重,却让他无法挣脱。
两人身子贴得很近,江泽甚至能感受到禾木衣料下传来的温度,而他自己的耳尖也悄悄红了。
“禾木,我跟你说——” 江泽压低声音,眼神飘忽,不敢直视禾木,“你们谢公子……他从小是不是看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书?我怎么感觉他脑子不太正常?”
禾木一愣,整个人僵在原地。
江泽的气息近在咫尺,温热的呼吸拂过他的耳畔,让他喉咙微微发紧,耳朵“嗡”的一下,什么都听不清了。
江泽见他不答,眉头一皱,加重语气:“我说,你家公子到底看什么书?怎么跟个变态似的!”
禾木这才回过神,结结巴巴地回答:“只、只是圣贤书……”
“圣贤书?!” 江泽差点气笑了,“圣贤书能教他这么疯?我看他八成是偷偷看什么邪门歪道!”
说完,他猛地松开禾木的手,一甩袖子抬头,嘴里还小声嘟囔着:“懒得跟你说了!这人也太难懂了!”
禾木坐在原地,摸了摸发烫的耳朵,心里疑惑:“圣贤书……真这么可怕?”
那女子静静站着 时不时抬眼看向苏卿言他们却不见回应 便有些好奇地抬起了头
苏卿言皱着眉神情严肃地开口问道 “姑娘你说你是在什么时候遇到过我?”
女子垂下眼 眉头微蹙 答道 “公子奴家并不太知道只知道那是一个秋天”
苏卿言摸着下巴思索着 又问道 “秋天今年几岁?等了几年?”
女子声音有些颤抖说 “今年十八岁 等了将近快要三年”
苏卿言听了嘴角微微上扬带着一丝不屑回忆起来 “三年前啊 那时我正忙着什么呢......上元节去赏灯清明节去踏青六月份还去城郊的庄子上住过半月有时候家中有事就出去看戏没事就在屋里待着 或者去外面玩玩够了又去学知识......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是没见过你”
女子抬头看向苏卿言 眼神里带着一丝打量可刚抬眼就被身旁的谢云期狠狠瞪了一眼 只好无奈地转过头
苏卿言双手抱胸接着说道 “所以啊 姑娘三年前我压根儿就没见过你我就是去看过戏大都是正规的你说的那些都是造谣到底想干什么呀?”
女子身子一颤赶紧“扑通”一声跪下 哽咽着说 “我知道我说的一切都是假的我没办法只能不择手段救自己更是救别人”
苏卿言静静地盯着她一脸平静 “姑娘你的痛苦并不是我施加在你身上 可你今日做的有些事情实在太过了”
女子边哭边点头 “公子说的有理这件事情只能公子能去干”
苏卿言挑了挑眉一脸不以为然 “所以呢?”
他才不是那种被人装可怜 就去干莫名其妙事情的人更不想淌这趟浑水
女子咬着嘴唇哭着说 “公子我没办法我只能这样”
谢云期在一旁忍不住开口语气温和却带着坚定 “你别这样用人的善良去干一件他不想干的事情”
苏卿言瞪大眼睛瞥了谢云期一眼 又看向女子 “姑娘你用自己的清白去赌你算是把我的名声毁了”
女子满脸愧疚低着头说 “有些事情都要这样不过公子大可放心您会获得你想要的”
苏卿言来了兴趣脸上露出好奇的神色 “钱我不缺你说我缺什么?”
女子抬起头,眼眶微红却不见泪光,语气平静得可怕:”那公子想要什么?”
苏卿言下意识地摇头:“我...我不知道。只是觉得...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组织语言,“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事?”
女子轻轻笑了,那笑容里没有一丝温度:”公子想听,那我便讲吧。”
她的眼眸平静得像一潭死水,开始讲述那个改变她一生的故事:
“我家原本有三口人,我、阿娘,还有阿弟。阿爹...因为赌博输掉了所有家产。”她的语气没有起伏,像是在念故事。
“阿弟还小,阿娘又病了,只能靠我一个人出去赚钱...”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手指微微颤抖,却又很快平静下来。
“好不容易攒够了钱还债,想歇歇...阿娘却说,女子手里的钱留不住,硬逼我把钱给阿弟娶媳妇。”她的声音依然平稳,”可他...拿之前钱去花天酒地了...”
说到这里,她的眼中闪过一丝恨意,但很快又消失了:“我不同意,他们就...给我下药,关进屋子,要我嫁给土匪头子。”
她的嘴角扯出一个讽刺的笑:“我挣脱绳子,放火烧了房子…”
苏卿言的呼吸一滞,他看见女子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却没有发出一丝痛呼。
“后来...我才知道,阿弟阿娘因为交不出人…被土匪杀了…”她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苏卿言挑了挑眉,语气里带着几分漫不经心:“姑娘,所以他们死了不是更好吗?”
女子突然笑了,那笑容里带着一丝疯狂:“他们又不是死在我的手上...”她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袖,“自然不满足。凭什么那些土匪头子杀了他们,还卷走家里所有的钱?钱又不是他们的!”
江泽在一旁小声嘀咕:“这个女子有点厉害?”
禾木也忍不住插嘴:“也敢叨叨,很少见过这样厉害的女子。”
谢云期这才将目光从手中的葡萄上移开,淡淡地扫了女子一眼:“所以你是想亲手杀那些土匪头子?…
女子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亮光,毫不犹豫地点头:”他本就是恶人,我杀了他们也是为民除害。”她的语气突然变得急切,“我知道你们不想趟这趟浑水…但那个地方呀,很好,你们帮我,那个地方就…”
谢云期冷笑一声,打断了她的话:“姑娘,我们只想过平静的生活。可你凭什么认为,就凭我们几个就能去干这个事情?”
女子的眼神闪烁了一下,随即又坚定起来:“公子,大可放心。我有人在里面,就只差一个机会...稳赚不赢?”
谢云期的目光骤然冷了下来,带着上位者特有的威慑力:“所以呢?抱歉,不感兴趣。”
女子被他的眼神看得一颤,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目光慌乱地转开。
苏卿言明显感觉到气氛不对,轻咳一声道:“可是姑娘,我们真的只想要一个安稳的日子。”
女子忽然弯头,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您身旁的座位,应当是谢府的独子谢公子吧?”
苏卿言瞳孔猛地一缩,脸上露出震惊的表情。他下意识地瞥了眼谢云期,心中暗自懊恼:这个身份怎么这么快就被识破了?他们特意来这个偏远山地方,就是为了不被人发现啊!
谢云期不动声色地扫了她一眼,语气冰冷:“看来你知道的挺多的呀!”
女子依旧跪着,姿态谦卑地开口:“怎么会呢?只是这前些年出去,无意间见过您。”
谢云期眉头微皱,语气带着几分不耐:“姑娘,见过我知道我的身份,还来找我,你到底是想干什么?想逼着我去?”
女子抬起头,露出一个温柔却诡异的笑容:“没什么。”
谢云期冷笑一声,步步紧逼:“如果我不答应,你该怎么逼我去呢?”
女子语气平淡得可怕:“没干什么呀?只是我已经托人,如果这个事情没办成,我就自杀在这里,让官府来查。“她顿了顿,意味深长地看了谢云期一眼,“谢公子来这里应该是躲人,不喜欢太多麻烦吧?”
谢云期眼中闪过一丝寒芒,冷笑道:“你是在威胁我吗?”
女子立刻摇头,态度又变得谦卑:“我怎么敢?我就是区区一个平民,怎敢为难威胁谢家公子?这只是...和您谈个条约罢了。”
谢云期冷冷地看着她:“如果你真的自杀在这里,我不嫌麻烦,可以帮你收尸。”
苏卿言在一旁听得直皱眉。这事情简直莫名其妙!事情肯定是要做的,他懒得搬了,也不想家里是个死宅,死过人,很可怕。
而且...他对这个“姑娘”和谢云期刚才截然不同的态度感到困惑。不过,世事无常,他也确实想去看看这土匪头子到底长什么样子,这姑娘可怜,很可怜,他想救。
想到这里,他叹了口气,抬脚走到女子跟前,伸手笑道:“姑娘,答应你。合作愉快。”
女子也伸出手,脸上露出一个如释重负的笑容:”合作愉快。”
女子轻盈地站起身,拍了拍衣袖上的灰尘,转头对苏卿言露出一个明媚的笑容:“认识一下,好不好?不知你叫什么名字?”
苏卿言挑了挑眉,语气里带着几分理所当然:“姑娘,我叫苏卿言。你不知道我是谁吗?”
“他心里暗忖:他怎么说也是苏府的大少爷,这个谢家公子她都知道他就不信连自己都不认识。
女子闻言微微一愣,随即歉意地摇头:“抱歉,我可能真的认不到你。”
苏卿言无奈地笑了笑:“没事儿的。”他转而问道:“对了,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呀?”
女子微微欠身,声音清脆:“苏公子,我叫云商,很高兴认识你。”
“云商姑娘的名字很好听。”苏卿言点点头,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眼睛一亮,“你是不是这几年走南闯北?你有没有认识过一个女子?名中有一个娇字,叫娇儿?”
他确实挺想知道自己妹妹最近过得怎么样。毕竟已经两个月没见到那个古灵精怪的小丫头了。
云商闻言微微蹙眉,似乎在认真回忆:“我听说过好像去了……不过我也不清楚到底是不是你想找的人,只知道好像去了雪草原上。”
苏卿言愣了一下,随即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雪草原……那地方可不好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