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三下期的所有考试终于结束了，走出考场的那瞬间，乔三妹精疲力竭。她体质特殊，从小到大神神鬼鬼的事情经历得太多，于是，她学会自洽，也就是把那些不好的回忆都忘记。

可是，手心总传来异物感，如蛆附骨。

收到一条微信，“小乔，你们的考试周应该结束了吧？我们可以继续补课了。”

周维是一名高二学生，乔三妹一直给他做家教，赚取生活费。

三妹看着他的消息，若有所思。最近三个月，周维的考试成绩突飞猛进，但在给他讲题时，三妹发现其实他并不通晓题意，那么答案真的是他自己写出来的吗？

这个困惑逐渐浮上女孩的心头，她决定明天的补习一定要和他推心置腹地聊一聊。

周住在高档小区白金世纪，父母离异，他独自生活。

电梯一开，一个老太太接着电话出来，她眼白浑浊，脸庞像放了三月的橘子，“惠云啊，我好怕！每到晚上十一二点，隔壁就飘来婴儿的哭声”。

老人满脸惊恐，一把攥住女孩的手腕。

三妹有些意外，“嗯？干啥？”

老奶奶声音颤抖，“你看见我的猫了吗？它叫言言，是异瞳，很漂亮的白猫。”

三妹一头雾水，“没看见，我才来。”

老太颤巍巍放开手，可视线依然黏在女孩身上。

上一次补习大约在一个月前，三妹曾在小区绿化里看见被虐杀的猫尸，她小心翼翼地安葬了残尸，老太太的话勾起了三妹不好的联想。

电梯停在五楼。“好久不见，”三妹扬起笑脸。

记忆中的周维身材微胖，短发利落，厚厚的嘴唇总是大开大合，而开门的这个人面容枯槁，身材细溜一条，头发稀疏。

可看见她的笑脸，一如既往的热情甜蜜。

室内装修以黑白为主色，现代主义风格，冷寂疏离，仿佛昭示着他孤寂的内心。

“我想你了”，他声音很轻，但语义太重了，三妹有些怔愣。

“最近课业任务重吗？很需要我的帮助，对吧！”乔三妹故作爽朗，想把古怪的话题引入正题。

周维摇摇头，他原来明亮的小眼睛变得浑浊，眼角冒出几条细纹，“我为什么要把时间浪费在读书上呢？我终于敢问这个问题了。”

乔三妹心念一动，所以，他真的作弊了，然后最近被老师抓到了吗？所以才如此颓废，女孩心中一肚子猜想，思来想去，还是委婉安慰他道：

“最近过得不开心吗？没事的，没有人的高中是开心的，但是我们都会长大的，变得更有力量，”三妹举起胳膊，玩闹似的展示肌肉。

看着明媚灿烂的女孩，周维脱口而出，“我喜欢你。”

三妹表情僵硬，像网络卡顿。

周维从口袋掏出一枚戒指，满镶碎钻簇拥着中心一颗流光溢彩的紫钻，“我喜欢你，这世上没有哪颗钻石足以代表我的心意，就算是这枚一点五克拉的紫罗兰钻，送给你。”

他的手指将要接触到女孩的那一秒，三妹猛地回神，像弹簧一样弹开。

“不用了，我的意思是我比你大，我是你的家教老师啊！”乔三妹站稳身姿，“你还太小了，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学习，不要分心。”

周维充满爱意的目光落到三妹身上，他的鼻头太大了，即使人瘦了，可鼻子没瘦，他并没有被女孩的拒绝挫败，或者说，现在没有什么可以抵挡他汹涌的爱意。

“我不喜欢学习，学习只会让我痛苦，为什么要去做让自己痛苦的事情，只为了一个虚无的未来，我不喜欢这样，现在，我只想做我真的喜欢的事情。”

乔三妹大声地制止他，“可我不喜欢你！对不起，或许我没必要道歉，但是辜负别人的心意，道歉就道歉吧！可你知道，我的心并没有歉意。”

周维直勾勾地盯着她，理智和残忍在眼眸跃动，“因为我长得丑？”

三妹不置可否，只是转身说道：“没别的事，我先走了。”

周维喃喃自语，“只有这个原因了，你们这样的人，贫苦但美貌，我有钱，对你又温柔，你没有理由拒绝我，只有这个原因了，至于什么年龄差，拜托，乏力的托词。”

三妹发现门打不开。

周维冷静地坐在沙发上，“你今天走不了了，过来，你不想和我谈谈吗？说一下你那些冠冕堂皇的鬼话。”

“好！”女孩洒脱转身坐下，“什么是我这样的人？”

三妹生气时语调也变高了。

周维翘着二郎腿，不屑爬上了他的脸庞，“漂亮的、聪明的、勤劳的底层人民，因为年轻，对未来存有不切实际的幻想，所以对向自己示爱的外貌不够优越的男性，表示拒绝的傲气女人。”

他一边说，一边打量她的脸色，直到看见她明艳的小脸爬上胭脂的醉意，她被刺痛了！周维有些得意，又觉得她可怜。

因为愤怒，女孩眼中涌上泪水，也或许是觉得委屈，她大声地说：“对，我就是外貌主义者，我讨厌长得丑的男人，现在，你还要向我表白吗？”

被人直说丑，周维高高在上的自尊气球被戳破，阴阳怪气演化成滔天的怒气，“你才丑！你就算不丑，也不是什么大小姐，高级货色！只是一个需要靠做家教养活自己的穷人！你有什么可骄傲的。”

“为自食其力而骄傲，”乔三妹冷静且坚定，她抬起下巴，自觉扳回一城。

男人突然跳起来，捉住三妹，把她锁进客房里。

她被扔在一块床垫上头。窗户已封死，室内光秃秃的，房门换成防盗门，只能从外面打开。

隔壁卧室，周维蹲在床头柜旁，正拿避孕套，身后蓦然出现一个男人。

“结尾款。”

周维吓得一滞，转身，谄媚笑道：“您来了，我等您多时了”。

男人挥手，两个光球落地化作人形。

两个傀儡步伐僵硬，一人一边抓住周维的胳膊，两只甲虫从他身体里浮现，钻出体表，隐入傀儡们的袖中。

与此同时，周维脸色更加晦暗，面颊凹陷加深，一根头发晃悠悠落下。

叶清狂伸出右手，傀儡飞回掌心，他扬起下巴，眯着眼，一嗅，空气中多了生人的味道。

叶心中恶寒，这个家伙已经不满足于对猫下手了，他想害人吗？

周维满目希冀，朝他直直跪下，伸出双手，“我的主人，请求您的怜悯。我愿意为您做任何事？”

叶垂眸冷笑，“周先生，我们只是交易关系。合约结束，我得离开了。”

周脸颊凹陷，颧骨高高突出，说话时整张脸皮一抽一搐，“主人，请不要抛弃我。”

叶清狂冷漠地看着周浑浊的眼睛，“你用生命中的福禄来交换灵力，拥有力量的感觉虽然好，可沉迷于此，与吸毒无异。福禄低迷，你今后的人生会充满痛苦，但悬崖勒马，多多积德行善，还可以积累福禄，你的人生能过成什么样，全看你自己。”

“我的人生糟糕透顶，老实说，我对这个世界没多少可以留恋的，今天过后，就更少了。”他一面说着，一面将避孕套放进裤袋里。

叶察觉到他的心理，徐徐说道：“作奸犯科会积累业报，到时候阎王审判，只怕得入地狱受刑。交换而来的力量，若被用来行善积德，那么一个人的福报会增加；若是为非作歹，那么他终究会自食恶果。这些话，我们签合约时就已阐明，现在我重申一遍，也是最后一遍。”

叶清狂脸色凝重，语气更加深沉，“你若继续挑战法律，时运会江河日下，那时，被你的阳气震慑的亡灵便会缠上你，开展复仇。”

“这……”周维露出一丝惧怕，可敬畏之心掩盖在成长的疼痛中，他在父母的忽视中日益变态，应试教育的重压让他绝望，因此走上了错误的道路，现在已经不想回头，“我不怕，该来的总会来的。”

看他冥顽不灵，叶清狂只觉得自己真是多此一举，在人间做生意，最忌讳心软，人类可不是什么好吃的果子，叶回想起些糟糕的事。

“苦海无涯。”

室内刮起狂风，眯眼间，妖精已悄然离去。

周心绪翻涌，将钥匙插入锁孔，整个人停滞在原地，思考半晌，到底还是没有进去，转身回自己房间的路上，从裤袋摸出避孕套，随手扔进垃圾桶里。

她喜欢帅哥，那么这份短暂的力量足以装点一个美好的梦境。

“开始我们的约会吧！”

周维给三妹施加禁制，她无法离开他，更无法向外人求救，似乎有一道无形的锁链将她控制住。

他又使了个障眼法，当她望向他时，眼中不再是那个相貌普通的高中生，而是一位风度翩翩、芝兰玉树的贵公子。可她眼中没有惊艳，只剩鄙夷，周刚弯起的嘴角放下了。

他带她去商场购物、去吃烛光晚餐，体验豪华游轮的两天三晚，去香火鼎盛的寺庙祝拜，去网红大桥上挂下同心锁，可女孩总是不开心。

周维想，我换来的术法还是不够高级。

今天是灵力消散前的最后一晚了，周维不想和她只是萍水相逢、泛泛之交。他订了西尔盾的豪华套房，希望和她度过这最后一夜。

之前，他并没有侵犯过她，□□罪是八大罪之一，他也害怕报应，可不甘心，真的不甘心。

乔三妹被扔在大床上，脸蛋上堆着厚实的头发，发丝间隙里，天花板诉说着北欧神话。

他开始脱女孩的裤子，白色牛仔裤被扔在挂衣架上，他的手直接触碰女孩的肌肤，三妹感觉他指尖的温度，女孩心中升起怒气，怒气直冲到嗓门，被法咒掐住，在愤懑中偃旗息鼓，变成稀碎的呜咽。

淫邪在心中升起时，脑中炸起叶清狂威严的告诫：你若继续挑战法律，时运会江河日下，那时，被你的阳气震慑的亡灵便会缠上你，开展复仇……

风云突变，房间内灯光熄灭，恍如无间地狱，在杀伐的气息中，被虐杀的猫灵缓缓登场，一只只绿色的眼睛闪耀怨毒的火焰，猫声相合，一声高过一声，让人毛骨悚然。

它们嘶吼着朝男人扑来，用利爪和口中喷出的毒焰复仇，周维忙用灵力阻拦。

混战间，被周维打伤的猫灵盯上了三妹，它们已然疯狂，想要吸食女孩的精气恢复伤口，继续和周作战。

一只黑猫怪叫一声，朝三妹扑来。周维见状，连忙解开封印，让三妹得以躲避。

三妹扑倒在地上，又一只三花龇牙咧嘴，朝女孩扑来，却被一只小白猫撞向床头柜处。

三花杀红了眼，对着小白猫就是一爪子，小白痛苦地嚎叫，瘫倒在地，三妹拧起白猫的后腿，跌跌撞撞逃出房间。

电梯缓缓下行，三妹把小白猫抱在怀里，它呜咽一声，魂灵虚弱。

三妹觉得它似曾相识，“我们认识吗？”

小猫咪不会说话，它只是舔舔三妹的手，是你收殓了我的尸骨啊！小女孩，小白猫眼角含泪，感受着女孩的抚摸，用头蹭她掌心，乖巧沉醉。

蓦地，电梯间涌入一阵清风，沐浴其中，小白脱离畜类混沌的大脑，神思清明，重归人道。

他曾是时女听訞的信徒，恶业果报，永坠畜生道，而今恶业已赎，凭着救人的功劳，神女赐福，敕令赦免，得入轮回。

白猫脱离畜形，变为一团轻雾，贴近女孩的面容，感受到熟悉的神息。

我的神，我曾经失去您的庇护，打落畜牲道，六道轮回中，我的灵竟还能借这幅蠢笨身躯再见您一面，我在往生中赞颂您的盛名。

三妹觉得鼻尖凉凉的，心灵交感，“丘为”，这是你的名字？

轮回之门已开，白雾拥绕三妹依依不舍地转了几圈，终于走上转世投胎之路。

三妹仰头送别重获新生的人，目光温柔。

电梯门开了，她连忙逃离这个是非之地，

房间内的周维已经遍体鳞伤，一只奶牛猫正狞笑着向他靠近，他瑟缩着靠在沙发脚边，声音细碎，就像当初受害的小猫。

他用尽最后的力量召唤叶清狂，合约羁绊下，远处的妖精感知到周的恐惧，踏破虚空而来。

此时，奶牛猫率领猫群发起冲刺，赫然间，一只凶猛的兽类出现在房间，它一口咬中猫头领，扔在墙上，又脚踩多只猫灵，踢、踏、踩、压，猫群震慑于它强悍的力量，缓缓退后。

兽吐出一股青色火焰，火焰的余息中，地狱之门缓缓开启，在兽可怖的目光中，猫灵们不情不愿踏上轮回之路。

周维注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