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根沾满番茄汁和唾液的手指藏到身后,仿佛藏着一块烧红的炭火。脸颊滚烫,心跳如鼓,凌薇恨不得立刻挖个地缝钻进去。顾屿那几乎看不见的嘴角微动,比任何嘲讽都更具杀伤力。他放在矮桌上的那卷干净土布,此刻更像是对她狼狈形象的无声补刀。
脚踝的麻木感退去,被钢齿撕裂的钝痛和草药残留的刺激感重新清晰起来,提醒着她现实的窘迫。换药……他拿着绷带,是要给她换药?在这社死的氛围里?
凌薇僵硬地站着,眼神飘忽,不敢看顾屿。空气凝固得像一块冰。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尴尬时刻——
“嗡……嗡……嗡……”
一阵极其突兀、极其刺耳的震动声,猛地从凌薇冲锋衣的内袋里爆发出来!声音在死寂的大厅里被无限放大,如同投入冰面的巨石!
是她的卫星电话!
在翻墙进来前,为了以防万一,她将这部经过特殊加密、理论上在无人区也能保持微弱信号的卫星电话贴身藏好。昨夜遇险时太过慌乱惊恐,竟完全忘了它的存在!
这突如其来的声响,不仅打破了凝固的尴尬,更像一道闪电劈开了凌薇混沌的思绪!总裁的本能瞬间压倒了所有羞耻和脚踝的疼痛!她猛地伸手入怀,动作快得甚至牵扯到伤口也顾不上,一把掏出了那个沉甸甸、沾着她体温和些许泥污的黑色卫星电话。
屏幕亮起,显示着一个加密的紧急联络号码——是她的首席助理林薇!
顾屿的目光,也落在了那部格格不入的、充满现代科技感的卫星电话上。他平静的眼底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了然,仿佛在说:果然如此。他拿着土布的手停在半空,没有催促,只是静静地看着。
凌薇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所有翻腾的情绪,拇指用力划过接听键,将电话贴在耳边。声音已经恢复了她一贯的冷冽与沉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林薇,说。”
电话那头,林薇的声音失去了往日的干练从容,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急促和凝重,甚至带着一丝惊惶:“凌总!您终于接电话了!出事了!紧急情况!”
“讲重点!”凌薇的心瞬间提了起来,一股不祥的预感攫住了她。
“瑞□□物!是瑞康的人!”林薇的声音又急又快,如同爆豆,“我们刚刚截获到高度可信的情报!瑞康的执行副总裁陈锋,亲自带队,就在半小时前,已经秘密抵达青溪村!”
瑞□□物!凌薇在生物科技领域最强大、最不择手段的竞争对手!他们怎么会知道?怎么会这么快?!
“消息来源绝对可靠!他们伪装成生态旅游考察团,但随行人员里有他们的首席土壤分析专家和植物基因工程师!”林薇的语速快得惊人,“更糟的是,我们通过特殊渠道监控到,他们在抵达后不到十分钟,就通过一个本地中间人,接触了青溪村的村委会主任!具体内容不详,但极有可能是在高价收买土地信息,甚至……是土壤样本!”
土壤样本!凌薇的瞳孔骤然收缩,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脊椎窜上头顶!她猛地看向顾屿,目光锐利如刀!是他?是他泄露了消息?还是……他脚下的土地,早已被无数双眼睛盯上?!
“凌总,他们是有备而来!目标非常明确,就是冲着‘特殊土壤’和可能存在的‘未知植物’去的!我们怀疑……”林薇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丝颤抖,“我们怀疑集团内部……有内鬼!您的行踪和初步分析结果,可能已经被泄露了!”
内鬼?!
凌薇握着卫星电话的手指瞬间收紧,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一股被背叛的怒火混合着冰冷的杀意,在她胸腔里轰然炸开!云巅集团内部……竟然有人敢吃里扒外?!
“给我查!”凌薇的声音冷得像西伯利亚的寒冰,每一个字都带着淬毒的锋芒,“启动最高级别的内部审计和反间谍程序!24小时内,我要知道那个蛀虫是谁!把他的皮给我扒下来!”
“是!”林薇立刻领命。
“还有,”凌薇的目光扫过顾屿平静无波的脸,最后落在他脚下那片看似平凡的土地上,眼神变得无比锐利和冰冷,“立刻通知我们在云江市和青溪村附近所有能用的人!给我盯死瑞康的人!他们碰过的每一寸土,接触过的每一个人,都要给我记录在案!另外……”她顿了一下,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准备一份‘荆棘庄园’及周边土地的‘紧急生态保护预案’,动用我们能动用的所有官方和非官方力量,把这片地……给我先圈起来!在我回去之前,一只苍蝇也别想飞进去搞破坏!”
“明白!我立刻去办!”林薇的声音恢复了几分干练。
凌薇挂断电话,胸膛因为愤怒和急速思考而微微起伏。卫星电话冰冷的金属外壳硌着她的掌心。刚才的羞耻和尴尬早已被这突如其来的商业危机冲击得荡然无存,只剩下属于凌总裁的冰冷、决断和……被侵犯领地的暴怒。
她缓缓抬起头,再次看向顾屿。
顾屿依旧站在那里,手里拿着那卷土布,仿佛刚才那通充斥着“内鬼”、“竞品”、“土壤样本”、“圈地”等字眼的电话,只是一段无关紧要的背景噪音。他的眼神平静,甚至带着一丝……洞悉一切的漠然?
凌薇向前一步,脚踝的剧痛让她微微趔趄了一下,但她强行稳住身体,目光如电,直视着顾屿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
“听到了?”她的声音带着硝烟的味道,“有人,比我的锄头更快,要来挖你的‘墙角’了。”
她将“锄头”两个字咬得很重,既是提醒他昨日的拒绝,也是警告他即将到来的风暴。
“你脚下这片地,”凌薇一字一顿,带着一种冰冷的宣告,“现在,是真正的战场了。”
顾屿静静地听着,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握着土布的手指,似乎极其轻微地,收紧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