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迟景和奚空择两人说了什么,余以若不知道,更不知道尉迟景也下来了,而且就在身后不远处。
四周很黑,她是寻着金光去的,湿答答又黏糊糊的,说不上的难受,但好在光线不弱,基本上可以给她指引,
就是担心奚空择能不能挡得住尉迟景的几招,师兄们的实力她也明白,不弱是真的,倘若是别人,她大可放心地走,可对面是尉迟景,杀不死也打不死的邪神,说安心都是假的。
甬道很安静,唯有三两声滴答滴答的声音,余以若边留意着身后的动静,边摸索着往前走,正走着,突而手心绽开光,抬起一看,竟是条金色的线头立在手心,余以若试着把它拔起,却全无动静,反而往里缩了几分,疑惑地把手背翻起。
金线竟径直穿透她的手心,而且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她全无印象,可现在情况紧急,顾不得手上弯弯曲曲通向来处方向的金线,说不定是让她不必要迷路的线也说不准,定定神,余以若还是大着胆子往前面快步过去。
约摸走了半晌,脑后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正要拔剑出鞘,熟悉的声音自身后传来,“余以若?”
“大人,你怎么来了?”余以若警惕地退后几步,把剑牢牢地握在手上。
尉迟景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而看向她的手心,自掌心的位置,两人俱是穿过一条金线,而且两线皆呈金光熠熠的色彩,
他抬起一看,线的终点正在余以若手上,余以若也是愣怔着抬起,两手便恰到好处地被金线牵连在了一块,中间没有纠葛,平整顺滑耀眼无比,若不是线的颜色是金色,只怕是红线也说不准。
“这是什么?”余以若疑惑,但见两人以极快的速度劈下,金线被斩断,余以若松了口气,尉迟景也同样,还没来得及弄清楚是怎么一回事,余以若率先反应过来,“你把我师兄怎么样了?”
“他是你师兄?”尉迟景却抓到不相关的字眼,把余以若问得一愣,怕他说自己师兄的不好,先入为主道:“怎么了?他实力强,把你打伤也情有可原!”
瞧他来得轻巧,只怕师兄已经败下阵来,就是不知师兄情况如何,想到这,余以若跟上他,追问道:“你把我师兄怎么样了?他什么都没做,要拿魂灵的是我,你放过他。”
“余以若?”
眼前人突然停下,余以若愣住,不明道:“怎么了?”
“你做了什么?”尉迟景转过身来,亮出左手,白净的掌心,那条断裂的金线又重新生长起来,而且以极快的速度蔓延开,只在眨眼间,连接两人的线又复原如初。
余以若看得怔住。
“你做了什么?”尉迟景一字一句咬牙切齿。
“我……我不知道。”余以若想把它扯开,可愣是她如何扯如何砍,都伤不了它分毫,反而愈砍愈坚韧,直至最后彻底打消这个念头,看向尉迟景,“你干的?”
“余以若,你倒打一耙的本事可见长不少啊。”尉迟景好笑道:“我闲着没事和你绑绳子?我还想问问你,你做了什么?”
“我什么都没干!”余以若坚定道:“我怎么知道它会长出来,而且。”
转念一想,会不会是前面魂灵的缘故,但见尉迟景又好像知道些什么,却抿着唇不说,遂只好作罢,“罢了,反正就是一个绳子而已,又碍不着什么,大人既然这么看不惯就自己上去,反正我就当没看见好了。”
“余以若!”尉迟景怒道:“当没看见?你是真傻还是假傻?”
“都差不多。”余以若不想和他多说,看他也没有赶自己走的意思,遂放下心继续走。
但尉迟景却不打算放过她,跟着她试图把她拉出去,余以若不肯,几次三番也没得手,偏又不知怎么的,每每把余以若推出自己三两步外,自己就被无行的力量牵扯,迈不开腿,动也不能动。
两人僵持不下,遂讲和,“你瞧,你要赶我走也没用。”余以若得意地哼了一声,“倒不如老老实实地也让我一睹魂灵的风光,岂不是两全其美。”
“余以若?”尉迟景反问,“你倒是聪明,想出这么个法子,来和我抢魂灵,还说自己无辜,什么都不知道?真是信了你的鬼话。”
和他抢东西?她不开口还好,怎么一开口解释,就有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尉迟景向来没什么好脸色,对她百般容忍不就是怕她手中的剑吗?可现在,他大步朝自己过来,分明就是不怕她,而且势必要弄死她的打算。
“大人……我不是的……你听我解释。”余以若求生欲满满,“这不是我想的,而且你看刚才在上面都没有,为何独独在这就会有了呢?说不定就是因为魂灵的事?”
“如何见得?”尉迟景停下步子,听她继续说。
“你看从里面发出的光是金色的。”余以若指给他看,“而且刚才我听你的手下说什么压制不住,说不定就是没有这个金线呢,现在我们有了,是不是说明魂灵看到我们害怕,所以就为了不误伤到我们,给了我们这个保护罩。”
信口胡诌的话,也不知道能唬到尉迟景几分,但见他眉头渐渐缓和下来,余以若心道,果真有用,如今暂且不论其他,就是拿到魂灵危险重重,只不过不知尉迟景能不能让她也分一杯羹。
但还没等她回过神,尉迟景看着金线冷笑一声,余以若看着看着,心里头有些发毛,果然,下一秒,尉迟景掐出无命冥火,三两簇赤色火焰的燃烧下,金线登时化作灰烬,被尉迟景飞过的风一带,顷刻间没影了。
脑袋跟不上脚,余以若火速追了上去。
甬道的尽头正是魂灵,圆溜溜的形状,欲图冲破罗网却被压制下来,一上一下地跳动,两人见状没有半分谦让,都冲了上去,一边是尉迟景,一边是余以若,魂灵被两道力量撕扯着,但因着两人的灵力一个逐渐消亡,一个几近为零的缘故,都处在势均力敌的状态。
魂灵叫得人抓耳挠心,两人几乎把全身气力都使上,便要得手之际,极脆的“咔嚓”声,魂灵堪堪从中间断裂,两人被力道甩飞出去。
余以若看着手上的半块魂灵,见尉迟景又要闪身过来,二话不说就跑向洞口。
外面的风信几人得了主子的命令在看守奚空择,说来也奇怪,看主子和奚空择对打,轻松得很,轮到他们竟直接把他们打得半死不活,好在他们人多力量大,总算把人制服在地。
等了几个时辰主子也没出来,不知到里头的情况,风信伸长脖子往里头看,无殁都怕他把脖子折了,看不下去,挥起手就是一巴掌落在他后颈上。
“你干什么?你个呆愣木头?”
无殁收回发麻的手,看向远处,面不改色道:“有蚊子。”
“哈?”风信摸了把,什么都没摸着,看他也不像会说谎,“那谢谢哈。”
“不必。”无殁想笑。
正说着话,但见眼前飞过什么,再回头时,主子就已经出来,几人赶忙凑上去,也没管此刻余以若解开奚空择身上的绳子,带着另一半魂灵就这么光明正大地从他们后面溜走。
“无殁!”尉迟景怒道:“去追!”
“是。”
……
余以若和奚空择跑得快,等她们飞出长乐镇的地界时,早把尉迟景的人甩得远远的了,
大鸟追上他们,心有余悸地左顾右盼,确保身后没有人跟上来,才兴高采烈地把脑袋挤到余以若怀里,扬起头问:“怎么样,怎么样,东西拿到了吗?瞧你们红光满面,我大鸟掐指一算,你们定然是拿到了的,快告诉我这只大鸟。”
“拿到是拿到了,不过。”余以若掏出只剩半块的魂灵,
大鸟一看呼出一口气,宽心道:“还好还好,起码还有半块,我本来以为你们什么都拿不到的,没想到我大鸟掐的诀也那么厉害。”
又跳到奚空择的脑袋上,扒拉几下,“嘿!小师弟,像我这样的,是不是天赋异禀,你看看我,去当那个什劳子大楚国国师岂不比你来得实在?”
“大鸟!”余以若见它把奚空择好端端的头发弄得一团糟,心里头跳得极猛,自己还站在他的剑上,可不要一个不高兴,把她丢下到野林里喂狼。
“怎么啦?”大鸟歪着脑袋看她,蹦跶两下,又踩踩,嫌弃道:“小师弟,你几天没洗头了?脚感真差!”
“肥鸟!”脚下突地一陡,余以若吓得魂都要飞走,赶忙去拉奚空择的袖子,安慰道:“师兄,肥鸟就是这个样子,你别生气,我知道你当大楚国国师很是辛苦,不及时洗头也是很自然的事情,有时候我也一样,师兄啊!”
剑明显加快了速度,许久未御剑的她只觉自己的心悬在喉咙,稍有不慎,脑袋开花,“师兄!你想想看,你一个国师和一只臭鸟计较什么?而且,现在是正事要紧,正事要紧!”
好说歹说总算把奚空择劝住,大鸟仍不嫌事大地跑到人家脑袋上,余以若一个眼疾手快就扒拉了回来,紧紧地拴在怀里,教训道:“你能不能有点礼貌?”
“师妹。”奚空择突然回头,脸色还真如余以若所想得那般,难看得出奇,好比谁家娘子被人抛弃似的,看得余以若莫名心疼。
“嗯。师兄你说。”
“我快憋不住了!”奚空择满脸通红。
“哈?”
话音刚落,脚下摇摇摆摆的剑“咻”地化作极快的长虹,只听“嘭”的一声,两人并一鸟扎入泥坑,实打实地成了小泥人。
“怎么回事?”余以若“呸呸呸”掉嘴里的烂泥,抬头一看,眼前就是青鸾峰,而距离扶光宗还有好大一段距离。
大鸟好心地捡走她头上的叶子,看向奚空择,语气竟带着不多的愧疚,“小师弟,你还要多练练,这点就受不了,太菜了!”
刚爬上来的奚空择瞪它一眼,咕哝道:“什么五采神鸟,给人使绊子倒是很会,自己憋不住,非得让我也憋不住,陪着你一起出丑。”
余以若看向大鸟,立马反应过来,合着都是肥鸟搞的鬼,正想给它一点教训,
前面来了位白胡子老头,短短的身量,走起路来一晃一晃,斜挎着一个葫芦,
瞧她们看过来,非但没有吃惊,而是从从容容地走上前,把三个泥塑打量几圈,看完,偷偷捂着嘴,不好意思地别开身子笑道:“现在的年轻人,怎么好端端的术法不学,竟学这种奇奇怪怪的,难道是新风尚?”
“不是的,我们是不小心……”余以若想把他叫住,奈何他走得快,后面的话还没问出口,人就瞬间消失不见。
徒留三双眼睛你看我我看你,没办法了才决定用两条腿自行上山,就这么走了差不多几个时辰,大鸟便趁着这段时间,同余以若交待长乐镇的事,天玄宗的鹤览川和程舟怡已经把尸首安置妥当,而且不日他们就要回天玄宗,其余的尸首也被大鸟埋好了,就等着他们再次进入轮回了。
说完,余以若还是奇怪,天玄宗的人去长乐镇不是寻着魂灵去的吗?可当时她在法场都看见了他们两人,而苍阳山却没有看见他们,会不会是他们不知道,又或者放弃魂灵了?可左思右想,未免太巧合了些。
遂先抛下这段,掖好怀中的半颗魂灵往宗门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