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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璆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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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

李钰的脸越来越清晰,高鼻薄唇被月光打磨的越发深邃,比父皇宫里摆的小泥人还要精致。

“我捡到了你腰间系的玉佩。”陈沅兮清醒了几分,从怀里掏出一枚青绿的玉佩,上面刻着歪歪扭扭的“璆奴”二字。

她在细小的斑驳中对着月光看了许久才辨别出来。

李钰蹲下来,比陈沅兮矮一头,接过她手中的玉佩,像虔诚的信徒接受神的恩赐。

陈沅兮手里一轻,拍了拍身旁的位置,示意李钰坐下。

厚重的玉佩和上面岁月的痕迹,让他想起了祖父,那个总是带着慈祥的笑容看着他的小老头。

“这还是我出生后,祖父刻的,日夜赶工,刻坏了好几块,才来得及在我百天时为我带上。”

李钰坐下,接过陈沅兮递过来的杏子酒。

“璆为美玉,钰为珍宝,你祖父很疼爱你。”说着也为自己倒了碗酒,最后一滴酒顺着酒壶滑落,滴落进未满的酒碗,发出清脆的声响。

“我是母亲在这世间留下的唯一的活物,自然会得到祖父更多的爱和补偿。”

“补偿?”

陈沅兮不解,何事会用到补偿?

李钰未再多言,仰头喝了一大口酒,感官被杏子的酸涩侵略,舌尖发麻。

陈沅兮轻笑,也抿了两口,心中更加怅然,若这短剑上沾上李钰的血,她与父皇也算作同谋了,一个弑父,一个杀害无辜之人、甚至是位英雄。

“将军怎么喝的这般急。”

李钰知道自己有些失态,或许是喝了酒又或许是睹物思人,心中并没有大战将胜的喜悦,“以后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喝到,自然要记住这个味道。”

是啊,陈沅兮嗤笑,打起精神,起身拍拍李钰的肩膀,“回去后若有机会再见,母妃酿好我就拿给你,保证你喝个够。”

“一言为定。”

李钰仰头,陈沅兮的笑印在他的眸中,时间定格了一瞬。

“走,回去睡觉,还剩最后一战,我们可不能跟启国太子那个蠢货学。”

陈沅兮拉扯着李钰起身,两人踉踉跄跄的各自回了营帐。

第二日,营中的将士一个起的比一个早,细细打磨着自己的武器,擦干净已留了血迹的盔甲。

赵武听着外面兴奋的讨论声,手指卡着木头,一点一点挪到了门口,打开一点缝,眼睛被清晨温和的阳光照得生疼,脸上浮现了这几天唯一一个表情——越来越明显的笑容。

要胜利了吗?

他想找个人来问问,可门前热闹非凡,一个个却行色匆匆、不肯驻足,他想通过说话留住几个人,却因许久未开口,口腔干涩,喉咙似乎被什么卡住,发不出声音。

只能用一只脚支撑,跌跌撞撞的倒在了已被他压实的棉被里。

陈沅兮一遍一遍的擦着手里的短剑,指尖微颤,面上看不出来什么,长长的睫毛在脸上落下扇形的阴影,心未曾跳得这样快过,比外面的战鼓还要快,还要响亮。

她第一次参与一场战争,离胜利近在咫尺……

从未信过任何鬼神,但还是下意识祈祷,一切顺利。

李钰在完成自己最后的使命,从将士间穿梭,一次两次三次……不怕厌烦的重复着作战策略,担心因为一点小差错,与胜利失之交臂,引人丧命。

“记住,你们从两侧包围,一定不要落入陷阱,公主上次烧粮草回来后,已经同你们讲过有哪些要注意的,有没有人不清楚?”

“按平时训练的来,不放弃任何一丝机会,也不要恋战,时刻注意我和公主有没有下达新的命令。”

“一定要快!他们准备的越仓促,我们赢的机会就越大。”

……

“是将军!属下一定听公主和将军调令,血战护山河,不退半步!”

郑逸和裴弦带头喊,“血战护山河,不退半步!”

天阴了一瞬,似乎在回应他们的呐喊。

陈沅兮和李钰一起跳上马,郑逸、裴惊紧随其后,然后是参将、骑兵、步兵,队伍整齐有序的出发,迈过营帐前蜿蜒的河流,经过时间的沉淀,水流又变得清澈,人马浩荡,走过时溅起水花,相比来时,却已少了五千人。

最后一名士兵的脚还没迈出营帐,后面响起尖锐的叫声,划破天际,几滴雨水落下,控诉着他的无礼,“急诏!启军已认输,不日将签订同盟书,请昭慧公主和李将军回宫面圣。”

讶异声此起彼伏。

胜利就在眼前,启国此时认输,明显对他们有利。

“凭什么?”

军队中有人提出反对的声音。

一时间炸了锅,反对声、质问声此起彼伏,送圣旨来的人并不急,从身上摸索出一把精巧的只有巴掌大的弓弩,仿佛看一眼都要污了眼睛,脸斜向一边,高抬眉眼,随意射出两箭。

瞬间所有声音都落进了棉花里,没了踪影。

“啊!”

“在这边!”

“这边也有血!”

他并不管场面有多混乱,略带嫌弃的擦了擦手里的弓弩,“我替陛下办事,这里还轮不到你们说话。”

这话似乎是对陈沅兮和李钰说的,两人对视一眼,避免再有无辜之人遇害,高声道:“儿臣接旨。”

“臣接旨。”

那人满意点头,对着陈沅兮和李钰的方向抱拳行礼后策马离去。

不过十来分钟的功夫,因为一道看不见的圣旨,一行人马像是斗败的公鸡,先前的意气风发被恐惧、愤怒代替。

李钰只能先让人把受伤的人扶回去,再次跨过那条河,刺骨的河水溅上小腿,带着一队人马原路返回了营帐。

郑逸从姐姐殒命到父亲镇守边关多年,不得陛下待见,又被派去镇压起义军,早就在心中对当今陛下颇有微词,此刻看着路上的血痕,脸更是阴的厉害。

父亲总是担心他死在战场,可他却担心没有能力护一家人平安,他可能因为捡了个石头得封赏,也会因扔掉一颗石头身首异处。

君心难测。

何为君?

“陛下怎么能在这样关头,接受启军的示好,传来这样一封诏书。”

李钰解下身上的盔甲,丢到了桌上,一道小小的圣旨似乎有千斤重,压垮了每一个人。

“父皇不就是这样的人吗?”

陈沅兮明白了心中的不安来自何处。

来自她对父皇的了解,正因他行事不合逻辑,只觉得自己认定的就是最好,百姓才口口相传,说他独断专行,为人暴虐,可在走投无路之时,他们还是愿意信他一回,得到的却是在希冀中横死。

李钰默不作声的捡回滑落到地上的盔甲,拍了拍上面的灰尘。

心中愕然,这几乎是人人心中都明白的事,只是几乎没有人直截了当的说出来,百姓间也只敢当作故事托说书人之口讲出,或在几人说小话时,半遮掩着说上几句,挤眉弄眼着就换了话题。

“我们什么时候启程?”李钰把盔甲放好,认清了自己的心,从陛下对流民的态度,从求来的施粥,从公主入营,甚至更早,他就该想清楚的事,一直控制自己不去细想,如今被一句话点醒。

“下午吧,时间久了,不知道又要生出什么事端。”

陈沅兮的声音有气无力,面对父皇总是有深深的无力感。

赵武迷迷糊糊间被嘈杂声吵醒,晃神片刻,茫然的坐起来,分不清现在是何时,他记得自己刚闭眼没多久,怎么这些人都回来了?赢的这么容易吗?

细听,外面有愤怒、有哀嚎、有此起彼伏的叹气声,唯独没有大获全胜的喜悦。

他一时间搞不清楚情况,外面的一切越来越不真实,只是腿上轻微的痛感让他心安,鬼使神差中为了找回对现实的掌控感,手碰到了伤口,痛的他倒吸一口凉气。

军中情绪低迷,胡乱收拾了行礼,就踏上了回城的路。

走时,赵武被扶出来,在七嘴八舌中拼凑出原委,指尖扣着手里的一截粗长的用以支撑的木头,因用力而泛白。

心中暗想,那位真是好手段。

郑逸这次也跟了回去,朝廷马上要派新的守将镇守这里,父亲不会再回来,他也要彻底离开。

能回去见见母亲,祭拜姐姐和大哥,也好。

“听说前面那个村子最近并不安定,我们要不要绕路。”

裴惊喜欢与人扯闲话,与郑逸很是投机,今日郑逸一路上罕见的沉默,他只能走一路聊一路,休息的片刻就能与附近的百姓搭上话,每每正聊的热络就被李钰喊走。

现在刚找人打听完。

“绕路的话,就要多花半天的时间。”李钰凭着往日的经验做出判断。

“一群残兵败将,遇到危险连反抗的心气都没有。”

郑逸说完,士兵们罕见的没有反应,搁在以前,总要争论一番。

“没发现你嘴还挺毒。”

陈沅兮新奇的打量着他。

“不然也不至于在京城万人嫌,父亲那么怕我死在战场上,都要把我带到身边,就怕我因为嘴毒被报复。”

这与平日里的他截然不同,大家都以为是夸张的说法,一小部分笑点低的,很快破功。

只有郑逸知道自己不是乱说,他小时候是个完完全全的纨绔,未到婚龄,就被那些择婿的人家从名册上划掉。

人只有真正遇事才能成长。

没讨论出个所以然,面前就出现了一伙人,一脸匪相,这下子不用决定饶不饶路了。

“你们来柳沟村做什么?”

提问的是个女子,头发利落束起,一身江湖气,一只脚踩在一块石头上,手里拿着有半人高的杀牲畜用的屠宰刀,四肢强壮有力,比身后的男人都要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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