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医院住了一晚上,隔天,监狱就派车来接他们。
濯连栀的伤不算严重,只是肩膀脱臼确实挺痛,他直到现在脖子上都还挂着护具,在等狱警时,病房里走进来一个护士。
那个粉丝。
“不知道里面能带什么。”小护士压低声音,将几颗糖给他,“栀栀,这个糖没有很甜,是栀子花香味的。”
濯连栀有些不太能应对这样的场面,远离荧幕有半年多了,他以为他心中无愧,可直到现在,他发现他无法面对真心喜欢自己的粉丝。
“谢谢。”
他接过那几颗糖,犹豫片刻后,又说了句,“对不起。”
似乎没想过他的道歉,小护士怔了怔,脸上的表情闪过一丝丝慌乱,可在看到濯连栀眼中藏着的晦涩时,抿着唇,慢慢地笑了。
“栀栀,我们相信你。”她眼睛红红的,像个兔子,“但是,我们不能等你了。”
濯连栀反而愣住了,他不知道如何回应这样一句话,可他纠结时,对方的下一句话却让他恍惚。
“这个圈子好肮脏,害得你好苦。栀栀,以后就算是我们看不到你了,也请你,对自己好一点,千万不要因此不能随心所欲,你要,始终做你自己就好。我们喜欢你,跟你喜欢谁是没有关系的。”
“无论怎样,我们都只是希望你能开心,你能过得好,也希望,以后的你,不会再这么辛苦了。”
她脸上带着释然又温柔的笑,好像是一件久久悬在心上的石头,终于放下来了。
濯连栀惊愕地看着她,睫毛轻轻地颤着,好久都没有回过神来。
等那个护士走后,他手指颤抖地剥开一颗糖,没有纠结地含进嘴里。
好甜。
也好酸。
他猛然垂下头,掩饰着泛红的眼。
栀子花的香味卷入口腔,浓郁的缠绕着味蕾,搅得他一时失了神。
濯连栀忽然就茫然起来。
他原以为的三年牢狱之灾也不需要了,他应该开心的,可是,为什么心里会是空落落的呢?
又等了一会儿,狱警进来给他戴上手铐,带着他出去。
在电梯里,遇到了同监狱的一名狱警。
两人笑了笑,顺便聊了两句后,等电梯里只有三个人时才忽然提了一句:“狱长怎么样?”
濯连栀眉心一蹙。
“送进ICU了。”那名狱警啧了一声,“三枪,咱们狱长命是真大啊。”
“这里也没有单人ICU,和这么多人住在一起,狱长的家人不闹啊?”
“闹能怎么办,这种情况转院危险啊。”
“唉,这工作是真要命啊。”
濯连栀呼吸都滞住了。
一种难言的怒火充斥全身,他努力压制着,尽量掩饰自己身体上的颤抖,
他不知道怎么形容这种感觉,但,他不想让靳远白死。
从电梯里出去,他们走到大厅,门口还停着车。
濯连栀捻了捻指尖,指腹摩挲几次后,他直接抢过了身边狱警身上的配枪,甚至没有丝毫犹豫地拉动了保险。
“砰!”
“啊!”
枪声响得迅速,也很突然,随着枪声,人群开始混乱起来,尖叫声不断,等狱警反应过来时,濯连栀已经倒在了地上,腰腹上渐渐被血染红。
他愣住,下一瞬赶紧上前查看情况。
“医生!”
门口的狱警听到了枪声,拿着枪匆匆赶了进来,看到这一幕也有些愣,但很快就冲过来检查。
大厅乱作一片。
……
狱警汇报了这里的情况,留下两个人在医院等着。
濯连栀以前演过不少警察军人,对枪不陌生,这家医院不大,ICU设在特定楼层,这一枪,他是有意冒险的,在手术室抢救了几个小时后,濯连栀就被送入了ICU。
生命特征持续性不稳定,濯连栀虽然睡着,但意识是清楚的,他能够感受到身边医生和护士的走动,也能听到狱警和医生之间的谈话,但是怎么都醒不来。
在病房里他分不清时间,模糊醒来时旁边是一个护士,见到他睁开眼睛,护士俯下身试探道:“濯先生,你能听到我的声音吗?”
濯连栀呼吸声很重,倚靠呼吸机也很困难的样子,他缓慢眨了眨眼睛,张了张嘴想要说话。
见状,带着口罩的护士连忙道:“稍等一会儿,我去帮你叫医生。”
濯连栀却反应很激动地抓住了她的手,胸口起伏更大了些。
护士惊讶又诧异,犹豫片刻后,还是俯下身问了一句:“你是需要什么东西吗?”
濯连栀只是盯着她,好一会儿后,放开了手。
护士抿了抿唇,又等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转身离开了病房。
他闭上眼睛,清楚地听到那护士应该在和狱警说些什么,然后没一会儿,那个护士就带着医生过来了。
医生仔细检查了一遍他的情况,最后说再观察一晚上,没有其他情况就可以转入普通病房了。
麻药劲似乎还没过,濯连栀身上使不上力气,他面色憔悴,但这种病色的白有一部分是源于他内心的着急。
他仔细观察着床间的帘布,因为是特定为附近监狱准备的医院,这里也很少会出现其他病人,病房也没有准备太多,所以,狱长肯定在这间ICU里。
身上的痛感逐渐明显,晚上,又换了名护士过来,这个时候,濯连栀已经能说话了。
那名护士在他床边站着,时不时看他一眼,直到濯连栀主动朝他笑了笑,她才避开视线,没一会儿低声问他:“你是濯连栀吧?”
濯连栀怔然,又笑着点头:“你好,我是濯连栀。”
护士露在口罩外的眼睛亮晶晶的,明显看出来在笑。
“我可喜欢看你的电影了,准确的说,我是你的影迷呢。”她说着,也不提他的其他事情,只专注于他曾经演的电影。
濯连栀静静听着她说话,忽然想起他因为电影获得的第一个奖杯,那个时候,守在颁奖场所外的粉丝等了他很久。
她们说,很感谢他拍的电影。
她们说,很感谢他。
濯连栀这一生本就什么都没有了,可偏偏,在这种时候,还能感受到,原来这个世界也不是所有人都在厌恶他。
手中那一柄冰凉逐渐握出了热意,也是这一瞬间,好像最后一丝报仇的信念也没有了。
“濯连栀。”那名护士看着他,眼睛弯弯的,“加油。”
说完,她推着推车就要离开。
“那个。”濯连栀突然叫住她,这还是他离开荧幕后第一次说这种话,“谢谢,谢谢你的喜欢。”
那护士大概也没想到会得到回复,眼里的笑容也更真切了:“濯连栀,我相信你没有错。”
濯连栀目光一顿。
这是第一次,有一个人不带滤镜的告诉他,我相信你没有错。
濯连栀没有错。
护士离开病房,她没有发现推车的托盘里少了个什么。
半夜,走廊的灯光都是暗的,ICU里的场景很模糊,安安静静的,只不断有机器运作的声音。
床帘被拉开,一个病床前站着一个高高瘦瘦的人影。
濯连栀摩挲着手上的那把剪刀,一次又一次,默默数着病床上的人呼吸的声音,确实很浅很弱,好像轻轻一掐就能截断。
他身上没什么力气,挣扎着从一个病床走到另一个病床也花了他不少力气,但,他莫名地不想让他那么舒服地死掉。
“你这么年轻就当上了狱长,身上背了不少条人命吧。”濯连栀单手撑在床边,眼神冰冷地扫着床上这张脸,“你在靳远身上开了多少枪呢?”
这人中了三枪都还活着,靳远应该有更多的伤。
“算了。”
他冷笑一声,“我不想知道了。”
话音刚落,随之落下地还有他手上的剪刀,那一刀,直直插入他的肺部的位置,很快,呼吸机响起了紧急的警报声,越来越响,濯连栀凝眉,手上的动作一点不慢,连续插入他的胸腔、心脏。
“不许动!”
狱警进来看到的就是一大片血迹,他持枪威胁,声音里是难以置信,“濯连栀!你别想不开!你还有两年半就可以出去了!”
濯连栀动作一顿,回头朝他看去,目光冷漠,忽而笑了一声。
那剪刀再次落下。
“砰!”
随着枪声,病房的血腥气染了一层又一层,最后的僵持也得了结果,那把剪刀最终截断了那仅剩下来的鼻息。
在确定完床上的人不再有呼吸声后,濯连栀本就力竭的身体重重地倒在了地上。
手上黏腻的感觉逐渐模糊,他隐约听到了更加密集的脚步声,可却没有一道在挽留他。
——“濯连栀,我弟弟喜欢栀子花,若是可以,抽空替我去看看他。”
——“他说,带栀子花去看他一次,一次就好。”
据说人在死之前最后消失的会是听觉,可为什么,他什么也没再听到,只有记忆深处,被念叨了一次又一次的栀子花,好像散发出了淡淡的、蛊惑人的香味。
靳远,很抱歉,答应你的事,我做不到了。
【叮——】
【后悔数值正在录入,重生倒计时】
【可余后悔值兑换成功,考核官程序植入中】
【考核官已到位】
【重生典当行,竭诚为您服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