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时，工作室内就剩下壁灯的暖光。
濯连栀翻了个身，抓了抓身上盖着的东西，手一碰上他才发现那是张柔软的毯子。
他顿了顿，半晌，从软床上坐了起来。
刚套上卫衣，门被敲响了。
“栀栀，你醒了吗？”
靳声的声音里是一种天然的温润，像是能安抚人心。
濯连栀咳两声，清了清嗓子应了一声，起身走了过去。
明亮的廊道里站着的少年还是一身蓝色的校服，两人身高差不多，从身形上靳声却更显单薄。
“靳声。”
濯连栀倒是蛮喜欢这个弟弟的，虽然那张脸占了五成好感，他大概有百分之九十就是爱屋及乌了。
靳声点了点头，那张清丽的脸上连笑容都是干净的：“我哥煮了点面，让我下来叫你。”
“好。”
廊道没那么宽敞，两个大男生长手长脚的，一前一后地往外走。
濯连栀：“还有半个多月就高考了，紧张吗？”
“说不上紧张。”靳声的步子很轻地跟在后面，“其实几乎每天都考试，已经习惯了。”
“你倒是心态不错。”
濯连栀看着他将里间的灯关上，双手环抱在胸前，“状态也不错。”
靳声摸了摸耳朵，耳尖微红：“嗯。”
濯连栀笑了笑，双手塞进卫衣前面的口袋里，很自然地往楼上走，刚上去就听到了莫黎多少带着些幽怨的声音。
“我单都点好了，阿声直接给我拽回来的。我能怎么办，只能把点的东西打包带回来了。远哥，你这手艺是越来越好了，我记得冰箱里还有点酱牛肉。”
“你能不能离远点？”靳远很嫌弃地啧了一声，“唾沫星子里多少细菌要不要网上搜给你看？”
“行行行。”莫黎退出厨房，正碰上上楼的两人，“濯老师，你这小粉丝可给我坑了一把。”
濯连栀还没说什么，靳声走到他前面：“栀栀，你先坐下，我给你盛面。”
“少盛点。”濯连栀也很无奈，“现在已经很晚了。”
十点半了都。
“给你煮了点蔬菜。”靳远已经端了碗出来，“没多少。阿声，拿一下筷子。”
靳声应了一声转而走到消毒柜前。
濯连栀道了声谢，闻到了汤面的香味。
四人围坐餐桌边，濯连栀不敢多吃，碳水的力量很微妙，看起来没多少，影响是不可小觑的。
他看了看靳远，心里冒出个想法：“对了，靳声，高考结束以后有没有想去哪儿玩啊？”
“还没想过。”靳声面对他时还是有些拘谨，“可能先去学驾照吧。”
“嗯，这个确实重要。”濯连栀悄悄瞥了眼靳远的方向，眼底浮出的笑显出恶劣，“不过这也花不了多少时间，剩下的假期要不要来我们剧组玩玩？”
靳远不动声色地攥紧筷子，指节泛白。
靳声一怔，眼睛却是亮了亮：“可，可以吗？”
“当然可以。”
濯连栀笑意加深，这才直直地看向靳远，“刚好，我在F市开了家民宿，靳老板，有兴趣去玩玩吗？吃喝住行，我都可以包揽，就当是对于我粉丝为你造成的困扰作出一点补偿吧。”
“哥。”靳声像极了一个即将脱离巢穴的雏鹰，看向靳远的眼里是跃跃欲试。
莫黎也像样学样：“远哥！”
靳远放下筷子，单手托着下颌，目光在三人身上流转了一圈，良久之后，屋子里响起一道低低的叹息声，有些无奈。
“我要是说不准去，是不是该成众矢之的了？”
莫黎搓了搓手：“嘿嘿。远哥英明！”
靳声：“谢谢哥。”
“感谢靳老板赏脸。”
濯连栀同样的姿势托着脸，好整以暇地笑着，盯着人时毫不避讳眼中的得意与直白的目的。
靳远摇了摇头，将手搁下，重新拿起了筷子。
十一点多，时间已经很晚了。
靳远将濯连栀送到店门口，再次重复了一遍注意事项，同样的话叮嘱得不厌其烦。
“放心，实在忘了，我还有靳老板的联系方式呢。”
他站在车边，说话间不自觉地歪了歪头，一瞬不瞬地盯着对方看，丝毫没了收敛。
靳远视而不见，突然提起：“濯老师，上次借你的外套，打算什么时候还给我？”
漂亮的脸上凝了笑，连嘴角的弧度都尴尬地抿直。
濯连栀曲指挠了挠鼻尖：“那什么，好像带到F市了。靳老板，入夏了，您应该不急用吧？”
“不急用。”靳远身上一件背心也不冷，头发被风吹乱了，“就是怕你忘了，特意提醒一下。”
“知道了，等你来F市就还你。”
濯连栀拉开车门，默默翻了个白眼，上车时还小声嘟囔，“不就件衣服嘛，小气吧啦的。”
靳远极好心地提醒：“我听得见。”
回应他的是快速的关门声。
靳远没忍住笑出了声，却见驾驶座的车窗开了一半下来，濯连栀露出的一双眼睛透亮：“靳老板，下次见。”
靳远抬手，指尖扣着他的帽檐轻轻压下，掩住了那道视线。
“嗯。”
五月C城的夏夜，风里是梧桐略带刺鼻的味道。
“997.”
车刚好停在红灯亮起时，倒计时停在了那一刻。
997：【在的，濯连栀先生。】
濯连栀指尖点着方向盘，神色严肃认真：“我身边有没有同样重生的人？”
997：【每个世界有无数个被典当行选择的人，所以，您的身边或许有，也或许没有，但是典当行的存在是隐秘之事，所以，即便是重生也不能将此事宣之于口。】
指尖顿住，濯连栀手指蜷起，手背上的青筋清晰可见：“那，靳远重生了吗？”
997给了否：【检测过，不存在异常。】
濯连栀手指一松，悬着的一口气也吐了出来。
他说不出是庆幸还是失望，庆幸靳远没经历过靳声的死，失望的是，靳远确实不记得过他。
……
飞机落地F市，虞珊发消息说让他们先别出来，有粉丝接机。
濯连栀没反应过来。
“昨天晚上元导发了微博，说了开机时间和地点。”小和退出微博，解了他的疑惑，“粉丝应该只是想过来碰碰运气。”
濯连栀觉得碰运气这事就挺没什么运气的。
“珊姐说她到了，我们先出去吧。”
小和手上是两个行李箱，一边说着还一边往四周看。
刚走出去就涌上来一群人，又是女孩子居多，手上大多拿着一些东西，见到他难免有些激动。
“栀栀！”
“栀栀！是真的吗？”
濯连栀被为了起来，寸步难行。
小和挡在他前面，时不时顾着他，避免他被碰到，虞珊是跑着挤进来的，后面还跟着几个黑西装。
濯连栀本来想说什么，结果发现根本没给他说话的间隙，来接机的粉丝比想象中的多。
他有些惊讶：“这是来碰运气的？”
那这运气还挺好。
“碰什么运气啊。”虞珊也挡在他身边，没好气道，“有人把你的行程透露出去了，包括你的通告安排也爆出来了，不知道是谁在那云，说你打算退圈了，所以通告能推则推，代言到期就不续了。”
“……”
濯连栀只觉得他们想象丰富，“怎么会有这么离谱的猜测？”
粉丝的声音更密了。
虞珊扯着嗓子说了一遍又一遍的当心，濯连栀都怕她嗓子喊岔劈了。
他叹息一声，索性将口罩扯了下来，脚步也停了会儿，高吼：“都安静一下！安静！”
连续几声后终于见了成效。
“我知道你们等了很久了，你们想知道什么我会解答，但是为了不扰乱机场秩序，我们都先出去，别堵在这儿了，好吗？”
濯连栀被迫做起了疏导员，被人围着将就着离开了接机口，虞珊缓了口气，就听到濯连栀叫了小和一声，而后小和将行李箱交给了保镖就跑开了。
“栀栀，你是要退圈了吗？”
“栀栀，听说《夺梦使者》是你最后一部戏了，是真的吗？”
“栀栀……”
“一个一个说。”濯连栀只头上扣着个渔夫帽，还是那个熟悉的牌子，“首先，不信谣，不传谣；其次，谁说我要退圈了？”
“我目前才二十四，现在说退圈还太早了，至少还得在圈里奋斗个十年吧，说不定等你们爬出好几座墙了回来发现我还在呢。”
“栀栀！我们不会爬墙的！”
“栀栀！听说你好多通告都推了？是身体不舒服吗？”
濯连栀无声笑了：“看看，又是个‘听说’。我现在主要是想以拍戏为主，所以其他的通告就不考虑了，还有啊，以后有什么事情我会及时通知大家的，不要再听信什么‘听说’了，最后重申一遍，不信谣，不传谣。”
氛围逐渐融洽，多问一答的场面维持了挺久，然后就见小和回来了，手上还提着几个礼袋。
“好了，我现在必须得走了，为了答谢大家今天来接机，每个人都可以去那边叫‘至水清’的店里拿一个小礼品，当然，必须得是粉丝才行喔。”
“栀栀太破费了！不用了！”
“呜呜，栀栀破费了。”
濯连栀就近收了一个粉丝递过来的兔子玩偶：“再破费也是靠大家的支持，看，我也收大家的礼物了，好了，快去吧，小心去晚了就没有了哦。”
说完，就组织了几个人带头过去，小和跟过去时偷偷叫住了几个人，将礼袋送了出去。
虞珊都松了口气，心里直呼小少爷大气。
“栀栀！谢谢！”
小粉丝挥了挥手，笑眯眯的眼睛弯弯的。
濯连栀也挥了挥手：“谢谢你上次借我的栀子花，现在手头上暂时找不到，只能勉强你收下其他谢礼了。”
小粉丝是个可爱的女孩子，也是有点羞涩的，说完就跑了。
虞珊都有些意外这小少爷还挺会做人的，眼里的惊叹和欣慰都快溢出来了。
濯连栀嘴角一抽，戴上口罩：“别一副吾家有儿初长成的眼神盯着我。”
虞珊嗨呀地笑了：“小少爷最近怎么越来越大方了。”
濯连栀带上墨镜：“任性。”
感谢架构师，赐给了他一个有钱的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