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战斗已至白热化,巫妖双方都已经杀疯了,周天星斗大阵与十二都天神煞大阵全力相撞的刹那,滂沱能量瞬间爆发,刺目红光笼罩天地,只听一声轰隆巨响——
以上古天庭为核心、洪荒下界为基石的太古洪荒世界猝然崩塌破碎……
上古天庭分崩离析,残骸坠落大地,燃起炎炎天火,若群星陨落般轰然砸向洪荒下界。下界生灵哀嚎遍野,大地崩裂洪水滔天,又有天火不断坠落,俨然一幅炼狱之景象……
周天星斗大阵与十二都天神煞大阵亦承受不住此等毁天灭地的力量,双双骤然崩毁。妖皇帝俊作为周天星斗大阵的主阵者,遭到强烈反噬,猛地喷出一口鲜血,脸色衰败,已然是油尽灯枯。
“兄长!”一旁掠阵的东皇太一急忙撇下对手,瞬间赶到帝俊身边,一把接住即将坠天的帝俊。
帝俊强撑着一口气,紧紧握住东皇太一的手,叹惋:“太一,你本是身负大气运,有治世之功,却受我连累……”
“兄长!你别说这种傻话,你我兄弟一体,哪有什么连累不连累。”东皇太一额头抵着他的手背,声泪俱下,帝俊神魂正在一点点消散,“我此生不悔与你做兄弟。”
“太一……”帝俊伸手轻轻抚摸他的额发,目光一如当年般温柔。
金色翎羽一片片化开,散作点点金色星光,消散于天地……
“兄长!”东皇太一伸手去抓光点,试图挽救对方一丝神魂,然,便如指间流沙,他什么都无法留住。纵有一身滔天本领,却护不住他心中最重要的兄长。
回忆如潮水般涌来,他与帝俊一同诞生于太阳星,自打太一破壳的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他的兄长帝俊。那是一直对他照顾有加,期待着他的诞生的兄长。
此后,他俩相依为命。
太一生而知之,冥冥之中知晓自己肩上担负着治世使命。可偏偏他性子直率,向来不爱多思,能靠武力解决的就绝不多哔哔。上古天庭实际上是由兄长一手建立的,可兄长却奉他为东皇,定下他至高无上的地位,自己则退居二把手,任职妖皇。太一不耐烦处理公务,兄长便主动接手种种事务,将天庭打理得井井有条。
没有鸟儿不向往自由,三足金乌也不例外。他们兄弟二妖诞生于太阳星,继承了太阳泽及万物的大功德,故而一出生就拥有金仙修为,身负大气运,修炼更是一日千里。
他们本可以像三清、镇元子他们一样,逍遥于天地,活得自由自在。
然,偏生因为太一命定的治世使命,他们唯有放下自由,负担起了天庭的责任。
上古天庭,又称“妖庭”,统御众妖。
何谓“妖”?
天道有言,万物有灵者皆为“妖”。天庭任职者,谓之“神”。
皇者,代表着至高权力,也代表着巨大责任。
一步错,步步错,他们没能管理好天庭,更因一己之私,与巫开启大战……
东皇太一悲恸万分:“若说连累,那也是我连累了兄长。”
若非兄长处于妖皇的位置,又怎会有人野心勃勃地觊觎兄长手中权力?若非他没有看护好侄儿,又怎会被利欲熏心的妖师找到机会引诱十日齐出,犯下弥天大错?若非他沉迷战斗迟到一步,又怎会眼睁睁看着九个侄儿命丧利箭之下?
兄长与嫂嫂从未怪罪过他,可太一却无法不自责。
他们沦落至此,皆因他而起。
临到此刻,东皇太一终于什么都想起来了。他本是混沌巨妖,与盘古、女娲一同为大道鸿钧的亲传弟子。盘古开天,以一己之力劈开鸿蒙世界,身化万物。而他与女娲转世投入鸿蒙世界中,一者造灵,一者治世。
是他没有负担起治世使命,才造成天崩地裂,鸿蒙世界破碎;也是他转世为三足金乌,才导致天道忌惮金乌一脉,限制了金乌的未来……
“既然天道钦定,此世间唯有一只金乌可以存活,我愿自毁道行,求天佑小十……”
东皇太一将手中混沌钟抛向大战前被他们封印在太阳星的小十日,以期护他安然渡过这一次的天地量劫。而太一自己则自爆神魂,耀眼光芒湮灭整个战场,犹如太阳崩毁之象……
天上一天,地上一年,耀光持续数日,而大地在历经数年极昼后,彻底陷入黑暗之中,万物枯萎,饿殍千里,死气、瘟疫、魔雾等笼罩大地……
圣人出,挽救鸿蒙世界,他们联手将破碎的大地拼凑起来,将破碎的苍穹填补修复。玉清元始天尊蹙眉:“巫妖罪孽深重,累及万世。”
“倒也不必如此,祸起于人族,有此一劫也是他们自作孽不可活。”上清灵宝天尊笑着反驳。
人族乃女娲创造的生灵,他们天生弱小,没有强悍的体魄,也无翻江倒海之能。起初他们寻求漫天诸神的庇护,尊女娲娘娘为人族圣母,可后来,在三清传道人族,在天神教导人族修炼,在人族发现自身修炼后也有机会成神……人族天性的贪婪开始滋长,他们不再满足于盘踞大地,企图染指天庭。
他们挑唆了巫妖关系,让矛盾一步步升级,蛊惑大巫羿射杀十日,彻底激化巫妖矛盾,促使巫妖大战,不死不休……
本以为自己已经身死道消的东皇太一,不知为何能“听到”“看到”后世发生的这些事情。
他看到圣人重新拼好的世界,分为三十三天外、零碎漂浮在天的破碎版天庭、容纳存活下来的巫妖的地仙界和以人族为主的人间界。
主阵的十二巫,他们拼死保下了后土。然,后土终日懊悔,又见天地残魂飘荡,于心不忍,最后坐化九幽冥府,引渡亡魂,不复再出地府。
与太一前世有师兄妹情分的女娲,更是自责于自己创造的人族害了师兄,她自觉愧对师兄当年的护持,且她所爱之人也战死在巫妖大战中,她空有圣人之能,却碍于天道无法挽救师兄和爱人。她因此迁怒于人族,冷落人族,却见人族转头遗忘了她这位圣母,拜起对他们更有用的神灵。心灰意冷之下,女娲画地为牢,不复再出娲皇宫。
道祖侍童昊天,领天道法旨,下界历十万三千两百劫,每劫十二万九千六百年,历劫归来后继承治世之责,成为三界之首,号“玄穹高上玉皇大帝”,主宰诸天,永不毁沦。
前车之鉴,新天庭立下严苛天条,约束众神。然,妖天性野性难驯,不服管教者众多。相对而言,由人族修炼而来的神,更为珍惜任职机会,愿意听从玉帝差遣。
潜移默化中,新天庭中人族神越来越多,人间帝王意图以“人皇”名义册封有大功德的凡人为神,天庭与人间权力博弈,权衡之下,天庭造就封神台,赐下封神榜,以公平竞争的方式册封神。
越到后期,人间帝王试图干涉天庭越多,但随着三界长久的分离,人间界灵气逐年减少,能够踏上修炼之途的凡人越来越少。直至三界彻底分离,天庭与人间断了联系。
没有了怪力乱神之事,人族依旧存活得很好,他们发展出科技,没有神力却同样用他们的智慧达成了翻江倒海之事。
他们贪婪又自私,他们善良又无私,他们总有一股韧劲儿,只为了能更好地活下去。
在这方面,东皇太一不得不承认,妖族是不如人族的。妖族自由散漫,又因妖生漫长,不愁吃喝,往往有妖随便选个地方,一睡就是上千年。他们根脚千千万万,生活习惯万万千千,没有凝聚力,没有使命感,属实难以管教。
视野重归于黑暗,思维却依旧活跃。时间与空间感知全部消失,东皇太一不知现在距离他“身死道消”过去了多少个量劫,也不知道黑暗中的自己究竟算是活着,还是死亡。
从一开始的思念兄长,挂念小侄儿,到回忆鸿蒙开天前的日子,再到不断反思上古天庭为何毁灭……
巫妖大战,其实也不全怪人族的挑拨。
巫,不认可自身为“妖”,他们天生反骨,不尊天道,不修神魂,他们崇拜盘古,走锻体力量一道,自诩为大能力者,不服天庭管束。
巫天性慕强,天庭刚建立时,东皇太一就是去找大巫他们,一个个挑过去,将他们全部“打服”。可后来太一疏于天庭事务,他曾经建立的威信慢慢下降,巫估摸着又觉得自己可以了。
“看”过秦朝的兴盛与覆灭,“看”过现代文化入侵,东皇太一思量许久,悟出了一个道理:武力震慑只是流于表面的臣服,思想侵蚀才是潜移默化的同化。
求同存异的前提是“同”,太古天庭时期,诸妖只有“异”,根本就没有“同”。东皇太一觉得,自己当初但凡能开一门思想教育课,强制所有妖从小学习,也不至于个个妖跟莽夫似的,两天一小架三天一大架,为些个鸡毛蒜皮的小事儿打个不停。
提高众妖觉悟,将“洪荒是我家,守护靠大家”这种思想贯彻到他们脑海中……
东皇太一想了很多,甚至连思想教育课的课本内容都想好了,书名就叫《三万年思想品德五万年法律法规》。
一天背诵十条,也够他们背到小学毕业了吧。
不知何年何月,某天,东皇太一忽然听到黑暗外传来一声清脆的“咚咚”声。他好奇地转头,面向声源处,却听到“咔擦”一声脆响,鸟喙似乎撞到了一层屏障。
等等,鸟喙???
东皇太一骤然惊醒,这才发觉自己似乎又拥有了实体。他呼扇两下小翅膀,心下怀疑,这黑暗空间,该不会是在鸟蛋里吧?!
“咔擦——咔擦——”
圆滚滚的蛋壳破开一条口子,稚嫩的小黄鸡头顶一块碎蛋壳,好奇地探出脑袋,四下里张望。
有天空,蔚蓝澄澈;有大地,沃土千里;有扶桑,高耸入天……这一切都是那么的熟悉,又是那么的令妖怀念。
我竟然回来了?!
“啾啾~啾啾~”
什么声音?!我不会说话啦?!
“啾啾啾啾!啾啾啾!”
小黄鸡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他费力地从蛋壳里跳出来,一摔瘫成一团金黄的毛茸茸球球。
“啾!啾啾!”小黄鸡愤怒地扑腾翅膀。
说好落地即为金仙呢?为什么不能化形?!
小黄鸡坚强地爬起来,往前走了两步,前脚绊住后脚,立扑!
“啾——”
我第三条腿呢?!!是谁!竟敢暗害我大日金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