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部刚好被金龙鱼缸撞上,他痛叫出了声,不过好在没有撞上头部,翻身站起来后,脱口而出的是:“把他的日记还给我。”
白沪行捡起日记,故意在他面前坐下晃了一圈儿。
随后便垫在屁股底下,翘着腿看他的狼狈模样:“还给你?这本日记上写的可是我的名字,你又是凭什么身份拿走它?”
“我是白沪行最好的朋友,我不能不管他,关于他的事,我全都要知道。”
“你还不够格。”
白沪行没有任何表情,冷淡说道:“其实你做的所有事情,都是为了让自己心安理得地接受我的死亡,哪怕你有一点想念和心疼我,会这么着急让我去死吗?李绪,你实在太虚伪了。”
“够了,我何必跟一个怪物废话!”李绪一心拿到日记,所以没有选择近身肉搏,反而从兜里掏出剪刀,深深扎进他的胳膊里。
这一刀是两人都没预料到的。
鲜艳的红色从臂膀涌流而出,很快便把床单染成红色。看着被扎出的血窟窿,李绪感到头晕眼花,手脚发软,跌坐在床上。
他知道小时候的白沪行愈合能力非常差,就算是刀划破的伤口,也足以让他痛几天。
但现在这个怪物不一样。
抬头看白沪行时,发现他也在看李绪。
被扎的人丝毫没有感受到疼痛,反而捂着戳烂的手臂,肩膀笑的发颤,着魔似的坐在床沿笑个不停。
李绪像一头被激怒的小兽,一巴掌扇他脸上:“你笑什么,该死,我不会让你这个怪物为所欲为的!”
“你很快会接受这个事实的。”白沪行舔走嘴角的血,轻轻牵起他的手,在手背上落下一吻:“而且你也会很快忘记他,只要再过两个月。”
李绪愤怒不已,但脊背被人从背后抱住,白沪行紧紧贴着他,将宽厚粗糙的手覆着他的胸膛,感受那久违的温暖。
是熟悉的蔷薇花淡香气息。
他感到一阵恶心,手肘抵住背后紧贴的脸,脚勾住他的膝盖,用力一甩,两人一起摔在床上,他立马翻身跪压住白沪行的大腿。
以一种上位者的姿态俯视他。
李绪声音带有几分颤意:“你怎么知道我在哪里?”
“……”
“当然是想知道就知道咯。你的乌龟速度实在太慢,竟然在我赶来之前还没找到重要的东西。”
“你不是也没找到吗?”李绪对他厌恶至深,立刻压住白沪行的手,将他翻身。
一脚踩住他的后背,拿出背包里的麻绳将他绑在床头。
是李季云告诉他的吗……
不,不对……还是他在手机上动了手脚,不到一个小时,这么快就找到废弃庄园里来了。
“他到底在哪里?”
“什么?你在问我吗?我就在这里啊,可爱的李绪。”
白沪行瞧着他紧张的神情,轻而易举挣脱麻绳后起身,抬手比李绪手更快一步,拿到了旁边的日记。
他微眯着眼眸,温柔地将李绪前额头发撩开,像在抚摸一个普通的,弱小的小猫小狗,施以可怜的关怀。
“你在我的房间找我的东西,还把我绑起来,你是贼吗?”他嘴角扬起笑,神情愉悦地翻开日记。
里面密密麻麻的字都是他小时候亲手写下的,白沪行煞有其事地惊叹一声,眼睛突然定在一行字上。
他当着李绪的面,将中间几页撕下。
然后用极尽温柔的语气说:“李绪,你求求我,也许心情好了可以告诉你他在哪儿。”
!
李绪攥着剪刀的手一直抖,错愕地盯着他。
他撕下的那一页,会是一切的真相吗?
强烈的不安终于冲破胸膛,他甩出一张定型符咒贴在白沪行腿上,立马头也不回地往楼下跑。
到底发生了什么……
李绪肌肉一阵抽搐,神经紧绷着。
现在没人,而且他能治愈,力气跟野兽一样,还有控制意识和信号的逆天能力。
必须要在白沪行找到自己之前逃出去,他跳下窗户,一路寻找最好的位置躲藏。
“李绪。”
偌大的空间,白沪行的声音无处不在。
“现在可不是玩儿捉迷藏的时候,赶快出来吧,再不出来,我会把你的手指一根根掰断,脑袋砍下来挂在你家门前,或者将你的心脏掏出来埋在与我同眠的位置。”
“对了,你还没见过坟墓。”他扶着红木阶梯,抬头看着落日下的花海,“它就在最美的花朵之下,近在眼前。”
他会有这么好心?
李绪悄无声息翻上最高的展品柜,躲进三角窗前面破烂的红丝绒帷幕,弓着背拉开通风管道。
蛛网挂了一身,他吃了一嘴灰尘。
趴好后,听到白沪行的脚步声在附近徘徊,他握紧了剪刀,手心泛起冷汗。
陶瓷破碎,摩擦地面的刺耳声通过管道被无限放大,大厅内一点响动,都让陶瓷的器物在桌面上微不可察地晃动。
白沪行踏着轻快的步伐,站在陶瓷架底下。
李绪屏住呼吸,蜷缩在管道里,视野被挡住了部分,他伸出脑袋只能看见白沪行的头顶。
再次探出头,影子不见了。
“……”他顿时松了口气,慢慢往后撤出来。
他攀着外面的矮树下来,地面湿润像是刚下了一场大雨,此时距离鬼潮还有两个小时。
想起白沪行说的其中最美的花朵,这实在太过抽象,一万个人眼里有一万种美。
“陈漾,帮我看看前面有没有东西,我准备去花墙附近找找。”
“你,小心后面——”陈漾屏住呼吸,手指着后面。
滋滋滋滋——
滋滋滋——
手机那边有雪花的滋滋响声。
时断时续……
后面?
李绪立即回头,后面就一个破盆栽。
“你在说什么?”
他将手机举过头顶,信号已经中断了。
蔷薇花味道比较淡,李绪站在这么多花中央,已经对这种味道免疫了,蹲下观察脚边的花。
百亩地,蔷薇花占了一半,除了一片一片的颜色不同,他根本分辨不出哪丛是最特别的。
“最美的花,是在白沪行那里有特殊的寓意吧,可惜日记本毁了。”
……
不是还有相册吗?
对哈,他赶紧摸出背包里的相册,里面的白风年几乎没出现过几张,全是白沪行和他的妈妈的日常照。
有几张出现过蔷薇,可都是白妈妈一个人低头吻花的画面,那白沪行呢?
他指的最美的花,应该是妈妈。
站在这里,他被一阵风吹乱了发丝。
金黄落日刺得他睁不开眼,望不到尽头的高墙飞下几只乌鸦,爪子抓住一些白生生的东西。
他凑近一看,是碎肉。
大榆树上有骨头堆积的窝,几块长骨头掉下来,被他接在手心。
“这骨头看起来好奇怪,感觉……”
这个骨头与自己的手臂长度对比。
嗯?
“卧槽,都多少年了,骨头还在这儿!那三十多个人的骨头不会都葬在一处了吧!”
他看到树上乌鸦猩红的眼睛盯着自己,叫声悲催,觉得下一个躺在那里的人就是自己。
于是撒腿赶紧跑开。
五百米开外的地方,建筑西南方落下一片阴影。
他四处环顾,终于找到不同寻常的地方,那是一个巨大的温室,里面生长着极为茂盛的藤蔓,而正中央,周围的花朵都避开它们生长。
李绪走近,那些藤蔓就开始不安分地晃动,慢慢靠近这个来之不易的活人。
他大着胆子,用棍子拨开缠在里面的藤蔓,这里竟然埋着一座淡绿几乎透明的巨大雕像。
这应该就是白风年照片集里提到的白夫人雕像。
它被密集的藤蔓和蔷薇花簇拥,偶然有一丝阳光透过植物缝隙,照在雕像身上,那一处就像真人的皮肤。
这里没有现实世界的逻辑,那三十多个人贸然闯进来,也只是在别墅内停下脚步,根本没发现还有这个地方。
而李绪莫名其妙找到了这个地方。
明明白沪行可以选择立马杀了他,为什么又忽然放过自己?难道还有利用价值?
他别过脸,一步步朝雕像靠近。
“呃——”
“冒犯了,可以让我近距离看看吗?”
不跟雕像对视应该没事吧,恐怖小说都是这么写的。
他闭上眼,紧张地撩开面前葱郁粗壮的藤蔓,可那些植物好像有了自我意识,越想扒开缠得越紧。
李绪耸着肩,小腿直打颤。
对着雕像连磕三个响头,“白阿姨,我来到这里的目的不是来打扰您清净,而是想帮助白沪行,让他至少不那么痛苦……被一只鬼顶替生活。”
“您应该见过我的,我叫李……李绪。”
他紧紧握着剪子,颤颤巍巍地低头捂着眼睛,感受到小腿缠绕的藤蔓逐渐褪下,他松了口气。
“那我不看眼睛,睁眼了哦。”
首先看到的是小腿,优雅知性的浅蓝水晶短高跟,撑起细腻精致的小腿。
身上的衣饰华丽非凡,被精心整理过的。
他视线慢慢上移,看到手肘的部分“我……我看了哈!”
盈盈手腕微曲,手心轻握着一朵红艳明媚的大蔷薇,她低头亲吻花瓣,神情温柔似水。
是了,就是这里!
白沪行说的最美的花朵就是这儿了!
他自信扬起嘴角,将背包的那张照片取出来放在雕像手心,绕着她走了一圈。
会是在哪里呢?
脚下的黑泥土裸露,他直接用手刨,二十分钟刨了三四米,还是没能找到。
怎么回事?难道是我猜错了,那三十个人的骨头都在,只有白沪行的骨头不见了。
花……
到底是哪朵花?
他手足无措地摸出相机,里面存了许多一路拍下走来的花朵,但没有一朵让他足够满意。
挂上脖子的相机内存快用光了,偌大庄园,还剩三分之二没探索。
“白沪行,我快记不清以前的事情了。无论如何,在最后一点记忆消失之前,我都会找到你。”
此时距离鬼潮还有四十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