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熙载坐在椅子上，挠了挠自己头。

刚才在门口，他那句“我想，我……”我喜欢你未出口，被沈念舟捂住嘴。

她脸已然通红，他也就没再说下去。

不言而喻的结果。

她没有不食人间烟火，她或许是迟钝，但绝对不傻，可她信他了吗？

李熙载有些吃不准。

晃着椅子，他眸色淡淡看着前方沈念舟，实验室里都在记录数据，他藏在众人身后，时不时瞥她一眼，不经意的一晃而过，余光皆是她。

身边的好友小心做着实验，“喂，熙载，你今天怎么了？”

“什么？”少年闲散的神情看了眼窗外，天气真好。

“你平时不会跟小磊他们几个起哄。”

“今天不算平时。”

“之前不打算参加活动，怎么临时改主意了？”

“闲着也是闲着。”

“你志愿不是临清大学吗？”

他的目标一直是临清大学，不管家人如何劝他出国研读，他从未动摇过，现在被人一问，他却突然无言。

心绪烦乱，指尖一下一下敲着笔记本，眼神飘向远方，余光角落却有沈念舟身影。

着眼于眼前，又得考虑将来，他陷入沉思。

他与她的未来，她愿意吗？

将她纳入他的未来中。

大约，她会笑他吧，比如：高中都没毕业，你考虑几年后的事太早了吧？

可，他所图并非她一时青睐，或者脑热的感性所致。

并未有更多接触，李熙载心中所想皆与她有关。

看到有意思的表情包想分享给她，吃到好吃的就想给她打包一份，看到美景也想和她一起观赏，哪怕是深夜中得静谧，也想与她共聆心跳。

原本的戏弄，最后，落入他自己全套的，只有他自己吗？

聪明反被聪明误。

少年的心不在焉落入少女眼中，沈念舟拿着笔记本，假意看本子，眼眸却不觉往李熙载那瞟，生怕被人发现，忍不住咬了笔盖。

不知他在想什么，整个人游离于人群，自带疏离感。

夏季的教室亮若殿堂，少年坐在窗边，靠着椅背侧脸看向窗外，阳光在他洒下金粉，整个人像二次元男主，融入光中的“神之子”。

垂下的睫毛都宛若羽翼，高挺鼻梁切割烈日……

李熙载：【看太久了。】

沈念舟微微抬眸，撞上少年冷眸，戏谑的眼神中，满是笑意。

忍不住热了耳廓。

一定是夏季太热，一定是……

李熙载：【活动结束等我一起回家】

不过是同路的邻居而已，没什么好紧张的，沈念舟吸了口气，回了个【好】。

相距不过20米，悄悄发信息的两个人。

初夏的“啾啾”鸟鸣不绝，树叶间散落着光，阴影下的少年少女并肩而行。

热浪灼得人也跟着燥热起来。

不易被谁察觉，一丝甜馨的暧昧。

“暑假作业多吗？”

“嗯。”

“有不会的找我。”

“这次……高校活动，你怎么会参加？”

“为了学分，不然还能为了什么？”

“这样啊。”

“你怎么会突然参加，临时报名？”

“陪人而已。”

应该是陪他同学吧，沈念舟不再说话，天色渐暗，她现在操心的是晚饭怎么解决。

像读懂她似得，李熙载道：“说到作业，想起来几个问题，你要不要上楼一起吃饭？”

还有这种好事？

怎么看都像是故意的，但对方开了口，她又不好拒绝“学生”，要是真有课业问题呢……

“行，那我买点水果，你吃什么？”

客气的很。

没有揭穿她的拘束，李熙载看了眼边上水果摊，“葡萄。”

她眼神总往葡萄那边瞟，应该是喜欢的。

“好嘞，那就葡萄，再买个芒果？”

“好。”

沈念舟付款，李熙载自然而然顺手拎了水果。

“让女生拎东西，非绅士行为。”

“以前怎么没发现？”

“说明——你还不太了解我。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我允许你慢慢了解我，多久都行。

洗涤剂的花香在黄昏中发酵，像无数肥皂泡泡，无人戳破的小心思。

折射五颜六色的光，映在少年少女心尖，曲折离奇又美好甜腻。

“我妹……”李熙载顿了下，欲言又止，半晌才接着道：“被家里人宠坏了，她没恶意。别理她。”

名叫周清兮的小姑娘，是李熙载姑姑家的孩子，大家族孙辈唯一的女孩儿，众星捧月的长大，自然带着点骄傲。

沈念舟想起，只觉小姑娘漂亮又活泼，对付李熙载很有一手。

“有弱点的李熙载，看起来才像个正常人。”沈念舟边走边说，口吻轻慢。

“正常人？”李熙载微微侧头，冷眸半凝，少女窃笑表情一览无余。

“沈念舟，你到底怎么想我的？”

“莫非，在你心里，我堪比神明？”

有时候，冷漠的少年自恋起来也令人咋舌。

沈念舟微愣，轻笑起来，“自作多情。”

李熙载：“哪里自作多情？”

沈念舟：“哪里都自作多情。”

明明是毫无“营养”的对话，李熙载面上却异常柔和，连嘴角都翘了又翘。

他嗤之以鼻的蠢事，如今也陪她做了。

没有理由和动机的“争辩”，被他称为“浪费时间和口水”的对话，只有和她在一起才冒出“粉色泡泡”。

同她嬉闹，无聊的日子都称为纪念。

每天都期待与她见面。

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目光再无法从她身上挪开？

他自己也说不清。

大约，是她每一次出现，总能令他愉悦。

无法预料的少女。

冒冒失失，又莫明克制自己的少女，点燃了他好奇心。

他想了解她。

“筷子。”少女细白的手递到他面前，他看过很多回的，少女的手掌。

想牵住。

“李熙载？”

又唤了他一声，少年方才轻轻接过筷子。

很轻的一次触碰。

指尖触碰掌心。

皆是温热。

“沈念舟，”接过筷子，李熙载平淡唤她，“你暑假会出国吗？”

他“无意间”听到她和她姑妈电话内容，挂念至今，如果去加拿大，大约是华人聚集区，他也可以去，带她逛逛之类。

总之，不想离她太远。

少年傲娇的想，他只是，怕她迷糊个性走丢自己罢了，才不是难舍难分。

从未听她提及家里太多事，偶尔只言片语也透着凄凉。

像个……无家可归流浪者。

沈念舟疑惑抬头，“出国？我去哪？”

不知李熙载为何聊起这事，顿了下，想起李熙载父母常年外地，恍然大悟，“你要出国见你父母吗？”

话音才落，李熙载冷眸就凝了她面颊，见怪物似得……

李熙载：“没时间听他们絮叨。”

沈念舟轻笑，嘴角却是羡慕，“你要知足，像我，连被人絮叨机会都没有。”

一句话，气氛冷了下来，李熙载停下筷子，抬眸看向若无其事的沈念舟，斟酌再三，郑重道：“抱歉，我不知道你父母……”

“嗯？”

“你喜欢现在的生活吗？”

“喜欢。”

“那就好。”

和李熙载视线相交，她其实见过很多人眼神中的怜悯，可，她并不喜欢，她觉得，自己一个人，其实也没多惨，反倒从别人的眼神中，她才觉得自己可怜。

李熙载的冷眸即使带着抱歉，却没有同情，少年的冷漠与生俱来，只对他提及此事抱歉，但仅限于此。

他并未对她怜悯，这才是她舒心原因。

不对过去抱怨，活在当下便好。

“但是，我还是要澄清一件事，”沈念舟尴尬一笑，“我父母健在，他们只是在我很小时就离婚了。”

我没那么惨啦，她所有的表情都在表达，他自然读懂。

“……这样啊。”

“你怎么好像很遗憾似的？”

“你的敏感都用在奇怪的点上。”

“吐槽”精准。

不要想不属于自己的就不会难过。

汽水“砰”的一声迸发出愉悦声，滚落水珠的汽水递到她面前，“甜味有助于多巴胺。”

“‘贫尼’心如止水，不为所动。你这点小伎俩，留着忽悠别人吧。”

嘴上不屑，手却接了饮料瓶。

喜欢现在的生活，不自怨自艾，李熙载想，沈念舟这人存在感不强，但，就像夏日清风，令人舒心。

可他更希望她能开心。

发自肺腑的，欢笑出来。

我该怎么做你才能开心？

才能真正放下防备，接受真实的美好，而不是云淡风轻的不在意。

可以不在意别人，但能不能在意我？

一点点，比别人多那么一点就好？

“李熙载，”

“嗯？”

“谢谢。”

沈念舟笑了下，汽水很甜，她很平静，平静到，这一刻她希望能永恒。

没有过多语言，可她心知肚明，他的一点点小温柔，似有若无的关心，没有自以为是的怜悯和同情，只是——陪在她身边，聆听她只言片语。

这样，足矣。

只要——安静的陪在她身边，偶尔嬉闹两句，平淡而普通的日子，已是她求之不得的“珍贵”。

他懂她，她也开始体会到他的体贴和温柔。

如今回想一下，沈念舟忽而发现，也许，李熙载远比她想的要做的多。

比如，之前楼梯间的巧遇，又比如为她换椅子。

嘴硬心软的少年。

涓涓细流，所以，不知不觉间，她会在意他，没有霸道，没有戏剧，他只是很安静存在她生命中，看似过客，实则澎湃汹涌，暗流涌动，等她如梦初醒才惊觉，原来——她早已对他倾心。

不过她自己后知后觉，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