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安声这几天发现好像一直有人跟着自己。
起初他只是觉得自己多疑,这小区住户多,人来人往的,可能只是住在附近的住户而已。
但最近他不这么觉得的了。
前两天看电视的时候,新闻报道附近巷口有人遇到了抢劫的。再加上这两天总感觉有人跟着自己,余安声的心也提了起来。
傍晚五点多下班后,余安声从书店骑小电车回家。小区有个很特别的规定,电动车都需要停在小区前面搭的车棚里,不能停在单元楼下,说是为了保证美观。
余安声把车子停在车棚,拔了钥匙揣进兜里,拿起车篮里的一袋子菜准备回家。
那个人影似乎又出现了,余安声脚步加快,他能感觉身后的人也脚步加快。他故意放慢,那人也故意放慢。
察觉不对后,余安声改变了路径,朝着小区大门的位置走。
身后的人脚步逐渐加快,余安声不知道哪来的胆子,从袋子里掏出一个红彤彤的东西后,一转身直接将手里的袋子扔了过去。
哗啦一下,袋子里的菜全部命中那人。里面装了冬瓜、土豆和胡萝卜等等,每一个单拎出来都能当武器。
余安声手里拿着个胡萝卜,表情一脸严肃,好似手里拿着一把枪一样。
“我警告你不要……”
余安声话说到一半,定睛一看,本来严肃的脸变得更加冷漠,话也不说了,连带着把手里的胡萝卜也一并砸到了那人的脸上。
纪棋被一兜菜砸得有些懵,伸手将肩膀上的菜叶子拿掉时,胡萝卜水灵灵的命中了他的脑袋。
地上一片狼藉,纪棋默不作声,蹲下身子将地上的菜装回袋子里,小心翼翼的往前面一放,和余安声保持着一定距离。
“我想我们能不能坐下好好谈一谈?”
余安声冷着脸,提起塑料袋转身就要走:“我们没什么好说的。”
“你给我一个机会。”纪棋上前抓住他的手腕,却被余安声挣开,淡淡地问他:“到底有完没完了?”
纪棋被他嫌恶的眼神刺痛,声音都变得颤抖:“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余安声,你不能这样对我。”
这话让余安声觉得可笑,“不能这样对你,”他学着纪棋的话,质问他:“纪棋,那你是怎么对我的?”
“拿着鉴定报告来找我的时候,你在想什么?想我真蠢还是想今后该怎么把我弄上床?”
纪棋瞳孔地震,脸上的表情如同被撕破的面具,他咬着后齿,两腮绷得紧:“谁告诉你的!”
“谁告诉你,我只想把你弄上床的?”纪棋抬眼:“是不是季与秋?是不是那小子又在你面前说什么了?”
“哈……”余安声看到纪棋那副破防的样子居然觉得格外爽快,内心里那股憋了很久的气在今天吐了出来。
“他和我说话跟你有什么关系?”
“有什么关系……”纪棋气得牙痒痒,嘴里念叨着,然后冷笑道:“你以为季与秋是什么好人吗?他睡过的男人你一只手也数不过来。”
“你以为他是真心实意帮你吗?他妈的,他是想睡你!”
纪棋粗喘着气,脸红脖子粗,一双眼跟铜铃似地盯着余安声,整个人被怒气所控制,他现在恨不得把余安声直接绑回去关在家里,管他愿不愿意。
余安声吞咽了一下,努力克制自己心中异样的情绪,一字一字的认真道:“我知道啊。所以纪棋,我就算跟他睡,也不会和你睡。”
“余安声!”
纪棋正要拉住他时,不远处一声尖锐且稚嫩的声音由远及近,朝着两人的方向吼道:“不许欺负他,臭纪棋——”
小伞一进小区门就看到纪棋吼着余安声,那张本来洋溢着笑意的小脸立刻变凶,两只脚跟踩了风火轮一样,朝他们奔了过去。
到两人之间第一件事,就是把小书包朝着纪棋砸了过去。可惜身高不够,他只能砸到纪棋的腿。
不愧是一个户口本上的,两人见到他砸东西的反应还真是如出一辙。
张开双臂挡在余安声面前,纪棋恍惚,眼前的景象和一年前初遇的画面开始重合。只是小脸比那时候张开了些,个子也高了许多。
一只手叉着腰,另一只手指着纪棋,气势汹汹的:“你为什么吼哥哥!”
见纪棋没说话,他忍不住跑到纪棋面前,抬起腿使劲踩纪棋的脚,恨不得整个人蹦起来踩他。
边踩边念念有词:“让你欺负哥哥!臭纪棋!坏纪棋!我讨厌你!哥哥也讨厌你!”
纪棋没躲,锃亮的皮鞋被踩出脚印,脚面也传来阵痛,可他说不出什么狡辩的话来,这都是他自己作的。
是他活该。
“小伞,”余安声喊他,可小伞像是听不到一样,嘴里的话带着哽咽,他讨厌纪棋,因为喜欢他所以现在才会这么讨厌他。
“小伞,小伞,”余安声又喊了几声,“余逸宁!”
小伞这才停下来,扬起小脸看着纪棋,用袖子擦擦眼泪,拾起一旁的书包,牵着余安声的手站在一边。
余安声看了他一眼,没再说话,拉着小伞转身离开。纪棋在后面还想说什么,被余安声制止。
“我不想我们两个的恩怨放在孩子面前讲,你走吧。”
纪棋没再追过去,看着一大一小两个身影逐渐消失,他握紧拳头,伸脚狠狠踢了旁边的垃圾桶来发泄。
“艹!”脚面被踩的痛感加上踢硬物一并涌了上来,他没忍住喊了出来。
拿钥匙开门的时候余安声没提关于纪棋的任何事,他问小伞怎么自己回来了。
小伞现在每天坐校车上下学,他和小伞约定好的,校车把他放在小区门口,他会在小区门口接他。
一进门就拿起桌子上的水连喝了好几口,小伞抱着杯子:“因为我等哥哥等了好几分钟,反正我自己也认得路,所以就想先回来。”
余安声把菜放到桌子上,今天因为纪棋耽误了些时间,他蹲下身子,用手指擦去他嘴巴的水渍。
“下次哥哥保证,一定不会迟到。”
“嗯,我们拉钩。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
嘟嘟嘟,“老周,你手机响了。”
“啧,”周加衡的声音带着不满,“你他妈不会扯犊子呢吧,看我赢得正爽,想开溜?”
“不是,你手机真响了。”
“那你看看是谁的电话?”
那人拿起手机看了一眼,随即朝着那边喊道:“纪大少的!”
“纪大少?”周加衡皱着眉,愣了一下,将手里的牌往前一扔,走上前赶紧接了电话。
“喂?”周加衡接听,却没想打对面传来的并不是纪棋的声音。
“您是纪先生的朋友吗?”
周加衡轻声嗯了一下,然后问:“怎么了?”
服务生解释:“哦是这样的,纪先生在我们酒吧喝多了。我们用他手机打电话,按着他说那个联系人连打了几个都是关机,所以就给您打了电话。”
周加衡叹了口气,心想着肯定打不通啊,那人早把他拉黑了。
“把酒吧名告诉我,我一会就到。看好他,别让他乱跑。”
周加衡挂了电话,跟那几个人说了一声。有人调侃他:“你这真成保姆了?”
他不以为意:“那是我大爷。你要是能拿三千万给我做投资,你也能当我大爷。”
按照车上的导航,周加衡没半个小时就到了地方。一进门就看见纪棋趴在吧台上,一只手拿着玻璃杯把玩着。
周加衡无奈扯了扯嘴角,坐到他旁边:“又怎么了?大少爷。”
纪棋不说话,对着空杯子喝酒,脸上一片酡红。看见调酒师拿着一瓶酒后,站起身从人手里抢过来往嘴里灌,周加衡拦都拦不住。
扶着他好不容易上了副驾驶,系上安全带,他擦了擦额头的汗。
妈的,他和余安声分手,凭什么受苦受累的是自己。
周加衡看着那张不争气的脸就来气,但也无可奈何,只能坐上驾驶位,老老实实开车。
“我不要回去……”纪棋拿着酒瓶,扒着窗往外面看,周加衡一只手拽住他的后衣领,一边骂骂咧咧:“回来!掉下去压不死你!”
好不容易趁着他不扒窗户,关上了车窗,谁知一转身开始扒着他衣服晃:“我不要回去,我要去找余……嗝。”
“我靠!”周加衡脸上绷不住了,“我开车呢,你想死我还不想死呢!”
十分钟后,周加衡一脸死相的陪着喝醉的纪棋站在余安声楼下吹冷风。
他想不明白,这个三千万是不是非要不可,实在不行回家给那老头求求情。
但一想起他那后妈,还是算了。
纪棋坐在余安声楼下的秋千上,一只手拿着酒瓶,另一只手攥着秋千的铁链,一边哭,一边往嘴里灌酒。
旁边有母亲带着小孩回家,小孩指着纪棋问他妈那是什么,被女人连忙扯着手拉走,“精神病、精神病,赶紧走。”
纪棋哭嚎的声音越来越大,甚至连楼上的余安声都听到了,他打开窗户往下看了一眼,仅仅两秒就砰得一下关上了窗。
周加衡实在听不下去,两只手捂着耳朵,站得跟个雕塑一样,心里直念阿弥陀佛。他怕不念的话,下一秒都想给纪棋弄死在这。
楼上有人突然打开了窗,声音很大,“还让不让人睡觉了,要哭回家哭,不知道扰民啊!”
周加衡连忙跑到楼下一个劲道歉,去拽纪棋却死活拽不动。
他实在没了办法,从纪棋嘴中套出余安声的地址,跑到楼上敲下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