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早在赵倩和自己谈话的时候，方文文心中已经有了大致的决断，但因为有些事情还需要更进一步的商量处理一下，所以方文文并没有第一时间就给出答复。

比如，方文文的儿子王旭阳去处，就是她最在乎的。

她一直都没想过放弃儿子的抚养权，但如果要去上海的话……

方文文深吸了一口气，看着正在吃饭的儿子，开口问：“宝贝，如果，妈妈是说如果。”

“如果妈妈想让你和我去魔都生活的话，你愿意吗？”

王旭阳一口饭嚼到一半，有些呆愣地看着自己的母亲。

说实话，他这段时间的日子并不能算好过。

他的年纪还太小，其实并不能很好地理解什么叫作“离婚”。

他只知道，在妈妈和自己聊了关于“离婚”的话题之后，原本就不怎么喜欢回家的父亲有一天忽然再也没有回来。

自己忽然见了外公和外婆很多次，却再也没有见过爷爷奶奶。

王旭阳觉得自己有一些难受，但他并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直到这一刻。

王旭阳忽然无比清醒地意识到为什么同桌小花说到自己的爸爸妈妈离婚的时候会哭得那么的伤心。

王旭阳勉强把自己嘴里的饭给咽了下去，忍了忍想要不哭，却还是在张嘴说话的瞬间破了功：“呜哇——妈妈！”

“怎么了宝贝？”方文文看着嚎啕大哭的王旭阳心里一痛，但她表面上却依旧装出一副淡定的模样，试图让孩子说出自己的心事，“告诉妈妈。”

方文文淡定的语气就像是最好的安慰剂，王旭阳前一瞬间已经哭得抽抽噎噎的，这会儿就能坚强地开始自己给自己擦干眼泪，并且努力平复情绪回答自己妈妈的问题，“妈、妈妈，如果、如果我们去了魔都，是不是代表着我就再也见不到爸爸和爷爷奶奶了。”

方文文一愣，似乎没想到王旭阳会问这个，她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下，这才缓缓开口道：“阳阳，关于爸爸妈妈离婚的事情，你是不是很难受。”

方文文这问题就像是一把刀，瞬间插在了王旭阳的心口上。

孩子到底是太小了，他不能理解什么是爱情的破裂，但却又能感受到没有完整家庭的痛苦。

这让方文文也感觉到备受煎熬。

尽管她知道，她应该更加坚强，坚强到可以成为孩子心中的那座能够代替父亲的山。

但方文文却发现，自己做不到。

明明不是她的错，但看着嚎啕大哭的王旭阳的那一刻，她竟然开始反省，是不是自己真的就和蒋胜男说的那样……太冲动了。

但很快，这种自我怀疑就被翻涌而来的回忆所打消了。

方文文比任何人都清楚，父母分开的痛苦也许可以是短暂的，但在畸形家庭里长大的王旭阳未来所受到的精神折磨绝对可以是巨大且永恒的。

方文文深吸了一口气，想了想继续开口道：“阳阳，你现在还小，有些事情你还没有接触过，所以有可能会不太明白。”

“所以妈妈并不打算和你讨论这部分你不太明白的内容，因为那会夹杂太多妈妈自己的看法，这对于你而言是不公平的。”

“现在妈妈只准备告诉你那些你已经能理解的，至于那些你还没能学到的，妈妈可以等你稍微再长大一些再慢慢和你讨论，你觉得这样可以吗？”

方文文从来都没打算把王旭阳培养成温室里的花朵，是以王旭阳虽然年纪不大，但懂的事却不少，他几乎是立刻就理解了自己妈妈说的话的意思，并且很认真地冲着妈妈点了点头，宛然一副小大人的模样。

“爸爸和妈妈呢，当初事因为相爱才和对方结婚的，我们很幸运的有了你，你就是上天赐予妈妈的礼物。”方文文看着认真看向自己的王旭阳，眼睛里盛满了温和的光，“可是呢……随着爸爸妈妈都长大了，我们发现，我们可能并不适合再和彼此生活下去。”

“阳阳，你回想一下，爸爸妈妈的生活方式是不是特别不一样。”

王旭阳骤然听见方文文发问，立刻就进入了思考模式，得出答案并不是一件难事，因为从他记事起，他就觉得方文文和王松文就像是两个世界的人，明明生活在同一屋檐下，两人却硬生生地活出了时差。

兴趣不同，爱好不同，生活作息不同，饮食习惯不同……方文文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当时到底是多有勇气，才会敢和王松文走进婚姻，还痴心妄想地要和对方过一辈子。

可方文文现在明白了，这些看似无可更改的“不同”背后也许有很多的原因，但最重要的一个原因是因为，他们已经不爱对方了。

她和王松文之间那暗波汹涌的矛盾让他们甚至连做相互包容的室友的亲人都不可能。

“嗯，是很不一样。”王旭阳看着方文文点了点头。

很多年后王旭阳回忆起这一晚，都会无比感谢自己的母亲愿意勇敢走出那段失败的婚姻，最后迎来真正属于她的春天。

“所以宝贝，妈妈不能再和爸爸生活下去了。然后我们就选择了‘离婚’。”

“因为离婚的爸爸妈妈就不能再生活在一起了，所以宝贝你就要选择是更妈妈在一起多生活一点，还是和爸爸在一起多生活一点。宝贝你之前选择了和妈妈在一起多生活一点对吗？”

“嗯，没错。”

“但是宝贝，这不代表着你就失去了爸爸以及爷爷奶奶，如果你想见他们的话，随时都可以告诉妈妈，妈妈会帮你联系爸爸他们，然后送你过去，知道了吗？”

王旭阳听了，慢慢地点了点头，刚才那种撕心裂肺的感觉也终于下去了不少。

方文文看着小表情明显变轻松了不少的儿子微微一笑，“只是现在妈妈这里有个小问题。”

“妈妈因为工作要去到魔都，如果你之后还想继续和妈妈生活的话，我们可能会一起去到魔都，这就代表着你和外公外婆，爷爷奶奶还有爸爸的距离会变得遥远，但这并不代表着你们之间会见不到面。”

“又或者，你更想留在桂城，那这样就是你和妈妈的距离会变远，我们就不能像现在这样朝夕相处地生活在一起，但这也不代表着你会见不到妈妈，妈妈休假的时候，或者你寒暑假的时候我们都可以见面。”

这并不是一个简单的选择题，尤其是对于一个孩子而言，所以王旭阳听完一时间也不知道该选什么。

“没事的，阳阳，你不用马上回答妈妈。”

方文文将王旭阳揉进怀里紧紧地抱了抱，“这个问题很难，你可以慢慢地思考，然后选择你心里最想的那个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