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警方刚开始调查沈家的医院，还没有出任何正事的公文，消息就已经传开了。沈家不是第一次上热搜，公关团队处理热搜有一套非常成熟的流程。但这一次，再有经验的公关团队也没法操作。

毕竟以往的热搜，不管是真假千金争未婚夫，还是近乎科幻高科技“人造梦”，都没有这一次的传闻冲击力大。前者跟普通人扯不上关系就听个乐子，后者普通人也看不大懂，技术没普及之前根本影响不到老百姓。而医院倒卖器官就不一样了。

本来该救死扶伤的医院干起了倒卖器官的活，明摆着是把普通人当成了权贵们的器官库。就算移植器官还需要配型等一系列操作，但谁能保证自己进了医院以后不是那个被权贵们看上的倒霉蛋？

事关每个人的生命安全，消息一经爆出，舆论发酵得极快。尤其是爆出来的图片和视频太真了，有沈陌被警方带走的，有警方进入医院的，还是多视角相互印证。彻底杜绝了P图的可能性。实打实的证据一甩出来，民众的关注度迅速拉满。很快就扒出来现在沈氏医院是沈陌在掌管。于是不到24小时，沈陌的履历就被扒了个底朝天，人们发现他不久前还被评为优秀青年企业家时不由出离愤怒。更加确信了爆料里说的沈家通过非法渠道获得人体器官来跟权贵们进行利益置换。

短短几天时间，网上就开始疯传在沈家医院动过手术的名单，名单上的人非富即贵。沈妍看过，知道名单不全是真的，但相当一部分人她都见过。

“这把火烧得太旺了点，我怕后面的局面控制不住。”覃睦跟沈妍看完舆情分析，语气多了几分担忧。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而现在，神通广大的网友们已经不再局限于扒沈陌一个，而是开始梳理起沈氏集团的派系网了。沈妍因为“人造梦”出过风头，绝对少不了扒她。而她压根不符合“完美受害者”的定义，自己也有不少黑料。

沈妍倒是平静：“要成事总得付出点什么，反正现在最着急的肯定不是我。”

覃睦一想也是。沈妍在被发现身世的时候，她名下的股份、公司、房产几乎都被沈家收回。现在沈氏集团出事，股价大跌，对沈妍毫无影响。现在最着急的该是直接利益受损的那批人。

沈微最近简直忙疯了！

沈陌跟沈泓先后出事，她俨然成了公司的一把手，地位无人能争。可还没等她享受几天大权在握的快乐，沈家居然出了这样大的事情！也是直到这个时候，她才搞清楚，沈陌被拘留调查，至今没放出来，根本不是因为她举报的那点小打小闹的案情。

她跟沈陌虽然有竞争关系，但不管怎么说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她要的只是沈陌占时缺位，没真想搞死他。特意留下一个查起来麻烦危害又不大的坑给沈陌跳。可现在事态发生已经完全超出了控制。

“你再说一遍！老爷子在哪？”沈微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在研究所旁边的疗养院里。是沈轻轻给他办的入院手续。”助理术后。

沈微先是一愣，旋即瘫坐在椅子上。“完了，我是越活越回去了，居然让两个小丫头给摆了一道。”

“微姐，二小姐可能只是担心老爷子的身体。”助理试图安慰她。

沈微：“绝对不可能！先不说沈轻轻跟沈家根本不熟，就说老爷子那种怪物能跟谁亲？沈妍可是他从小亲手培养的，十几年的感情，一得知她身世就能立刻断得干干净净，连她被送到精神病院都不管。这样的人，你指望他能跟二十几岁才被认回来的孙女有什么感情？”

“那会不会是沈妍安排的？她就算跟老爷子闹过矛盾，后来放出来老爷子不还是给了她资源去搞‘南柯’吗？”

“你让我想想。”沈微抬手制止助理继续讲话。其实也没什么可想的，稍微一分析就知道，沈家现在的危机肯定是沈妍搞的鬼！医院卖器官这种事表面功夫做得很好，只有曾经接触过集团核心的沈妍才有可能知道。

“微姐，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二小姐被沈妍给洗脑了？她收买人心还挺厉害了。她身边那个覃医生是傅家的外孙，还是少爷的多年好友，本来只是帮少爷给沈妍做‘治疗’。结果两人在医院就相处了一年，这覃医生就工作都不要了，就死心塌地的跟着沈妍为她鞍前马后。我们要不要先接触一下二小姐那边的人，探探她的口风？”助理说。

沈微瞥了眼助理：“你看我像是跟二小姐有交情的样子吗？”

助理卡壳。

沈微摆摆手：“算了，你不知道也正常。那个沈轻轻被认回来以后跟家人都不怎么亲近。沈陌还跟我抱怨过。她要真被沈妍洗脑了，你找她探口风不是去送人头吗？”眼见助理神情委顿，沈微神秘笑笑，安慰道，“我还有别的办法。”

助理诧异抬头。她不知道，集团的公关团队都压不下的舆情，沈微还能有什么办法？

沈微只是微笑。

她手里有一份名单——医院当年做器官移植手术的权贵们的名单。沈家做这行当的时候也偷偷为自己留了退路。这份名单原本在沈陌手里，她去拘留所见过沈陌一次以后从他那里拿到的。

现在的舆情靠沈氏集团一家根本压不下，所以，沈微不得不申请场外援助了。

刚拿到名单的时候，沈微试图联系过名单上的人。但这些人不知是为了避嫌，还是架子大，都把她拒之门外。沈微愠怒，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这滩水搅得更混！现在网上流传出来的半真半假的名单就是她找人放出去的。她一个人救不了沈氏集团，就干脆把更多的人绑上沈氏集团这艘船上，逼着他们一起来救沈氏。

如她所愿，那份名单把原本热度已经稍微降低的爆料再一次推上高潮。原本专心扒沈家的网友开始按图索骥，扒起了名单上的人。虽然上面只有名字，可是神通广大的网友愣是靠着一个名字把部分找了出来。

舆论风向再次变化，事情朝着沈微预计的方向发展。但还没等到“大人物”救场，沈家的医院就又出事了。

先前的爆料彻底激怒了网友，一些冲动的已经招呼人去医院门口围堵示威了。

沈微带着保镖们匆匆赶到的时候，发现有几十号人围在沈家医院大门口，拉着横幅，喊着口号。医院的保安试图阻止他们闹事，但人数悬殊，最后只能拿着喇叭喊话。打断闹事者的口号。

见人多嘈杂，安全起见，沈微在车里没下来，隔着马路扫视这些闹事的人。一眼看过去，都是她从未见过的生面孔。于是问助理：“这些人真的只是网友？会不会是沈泓的太太找来的？”

“他们自己说是网友，就是在网上看到了新闻，听说泓总进了ICU，担心医院会像网上的传言那样拿普通人的器官换给泓总，这才跑来闹事。至于跟泓总太太有没有关系还不清楚。”

沈微皱着眉，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她透过车窗，盯着医院门口的墙看了好一会。忽然发现围在医院门口的人群中有几个似乎注意到了她的车。沈微看到他们不时看自己的车还交头接耳，心顿时突突跳了几下。能在工作时间拉帮结派跑出来闹事的，八成是性格冲动的混子。穿鞋的怕光脚的，她可不敢惹这些人。深吸一口气，沈微吩咐助理：“让医院报警，我们回去。”

“不管他们了吗？”助理小声问。

“管什么管？医院里那么多人都是死人吗？自己不知道报警，还非要喊我过来。不就是看这情况不好处理怕又惹出负面新闻，找个人来担责？老徐，开车！”沈微说着让司机掉头开走，期间进来好几个电话沈微都没有接。

直到车把医院远远抛在后面，沈妍才从突突的心跳中缓过来。她知道那股怪异感是哪来的了！最近公司里的各个派系都太听话了点，甚至董事们还提议过推举她做代理董事长。他们这么谦让是为了什么？当然是推她这个冤大头出来担责啊！可现在沈氏出的问题，哪里是她担当得了的？

还好当时她故作姿态，没有同意董事们的提议。不然，她现在哪里走得掉！

回到公司，还没进电梯，沈微就吩咐秘书：“你去通知秘书办，让他们尽快联系董事们来公司开会，商量接下来的对策。”吩咐完，沈微又觉得不妥，叫住秘书，“算了，你去忙别的吧，会议太重要了，这事还的我来通知。”回公司的路上沈微就想明白了，她既然打定主意不背锅，当然不能再端未来董事长的架子。至于医院爆雷怎么处理，当然要靠各位董事们集思广益了。

医院门口那群人，打着禁止资本家偷用打工人器官的横幅，向医院讨要说法，要求医院公布沈泓的伤情和治疗方案。但沈泓这次真是被冤枉了，他车祸撞得厉害，本身又有糖尿病，伤口恢复慢，以至于在医院从车祸到现在都没能彻底清醒。他的状况根本不可能做器官置换手术。

“活该。”这是沈妍对沈泓的评价。“以前沈家跟公家合作的项目，他没少贪。”

覃睦不关心沈泓死活，但……“沈家的信息又更新了。”覃睦把手机递过去，“已经扒到你头上了。”

沈妍毫不意外，平静地接过手机翻看了一下就还了回去。“不急。”

覃睦无奈：“还不急，别看现在看的人不多，网络传播速度可是指数级增长的，等你觉得多的时候就来不及了。”

“沈总出事了！”

一声慌张的呼喊打断了覃睦的话，他跟沈妍一齐朝门口望去，只见沈妍的助理有些慌张地跑了进来。“今天上午就有两家医疗结构要跟我们解除合约，现在正在商量退回他们借用的设备。”

“别慌，坐下来慢慢说。”沈妍说着甚至还给助理倒了杯水。助理在她沉静的目光中才稍微冷静，把刚才跟客户周旋的经过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说到底，还是被沈氏集团牵连了。”沈妍听完，平静地说出结论。

“沈总，其实不止这两家，其他合作方也来打听过我们情况。可能因为不涉及医疗行业所以暂时没有中止合作。但再发展下去就不好说了。我们要不要开个发布会，表明我们公司是完全独立的，跟沈氏集团没关系的？”

助理焦灼地看着沈妍，大有她点点头，就立刻掏出方案的意思。

但沈妍只是拍拍她肩膀：“别担心，这两家医疗结构我亲自去谈。你连轴转几天了，今天就早点回去休息吧。”沈妍说着从她手里抽出文件，招呼覃睦：“我们走吧。”

去拜访客户的路上，覃睦开车。“你助理说得没错，不开发布会，再来几个退单，我们这个小公司很快就要被拖垮。”

沈妍反问他：“开发布会怎么说？说小公司的核心人马是沈氏集团带出来的？还是说启动资金是沈老爷子的私库里出的？法律上我们公司跟沈氏集团没关系，但人情上分不了那么清楚。我越自证越糟糕。”

覃睦语塞。这个道理他不是不知，只是……

沈妍瞥了眼沉默的覃睦，说：“你不是沉不住气的人，怎么这次一直心浮气躁？”

“我还不是怕你以前的那些事被扒出来？我看你也没心理强大到那个地步。”覃睦咬牙切齿地说。事情再发展下去，沈妍为了保住地位给傅景明下药的事难免被扒。她现在跟沈轻轻被网上当成女性自强的典范，要是扒出这段黑历史，跟“塌房”没区别。

“你是在关心我？”沈妍挑眉。

“不然呢？”

沈妍笑了起来：“那就让他们骂吧。我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

覃睦听出点不对劲，终于分了眼神给沈妍：“你怎么了？”不等沈妍回答，他又问，“你昨晚让我回去自己去找沈老师到底聊了什么？”

“以后再说，先把这两位大客户稳住。”沈妍指了指前方，“快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