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六点。

“我先回去接阿途了，我们待会到市集碰面！”连忆白拿上电动车钥匙就开溜了。

赶上了晚高峰，在晚霞里，红绿灯等了一轮又一轮，“嘀嘀”的车声竟也不觉得吵了。

金途今天的头发挽了起来，站在她们第一次见面的广告栏下等连忆白，学着初见她的样子把一只脚踩上旁边的水泥台子，过一会儿，才收回来，站直了身子安静等着她来接她。

连忆白将头盔递了过去：“坐稳。”

加速拧到底，不到半个小时就到了市集门口，徐暖已经在那里吃肉蛋堡了。

“喏！”将手上两个装肉蛋堡的袋子分别递给了她们，多的那袋是给金途的。

连忆白也有些饿了，在徐暖期待的目光下，没有多想，咬了一大口。

辛辣味直冲天灵盖，脸色胀红，指了指路边的自动贩卖机，呛得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徐暖笑得直不起腰来。

金途去买了几瓶冰矿泉水回来。

“咚咚咚…”喝了一大口冰水，她才缓过神来，这芥末量加到让她想原地爆炸。

还不待连忆白回击徐暖的报复，就见她鬼鬼祟祟转了身，掏出了个黑色口罩戴上。

早上见过面的青色西装女人带着个小妹妹，正往市集入口进去。

金途总是能够语出惊人：“你的网恋对象是有新欢了吗？”

连忆白轻笑出声：“噗~”

徐暖没理她，又拿出了一个新口罩递给了连忆白：“你也戴上，她早上见过你。”

连忆白是真的有些无语，怎么一些关键性场面全是被自己撞见了。

过了会儿，一行人终于是进去了。两边地上都是各自拿红布黑布铺上老板自己要卖的东西，玉石、瓷器、青铜器、钱币、法器……甚至还有道医摆摊和算卦看风水。

市集里面没有什么叫卖声，只有各种激情的讲价声或起哄声。

一块红色质地的玉吸引了金途的注意力，她突然蹲下，捡起来看了看。

连忆白开口：“老板，这个怎么卖的？”

“三千！这是上好的红玉！”老板张口就来，他在附近的批发市场进的货。

“三…”连忆白准备张嘴还价。

“三十！”徐暖打断了连忆白的话。

连忆白选择了闭嘴，她还以为叫三百已经很可以了。

“五十！”

……

拉扯了一会儿，最后还是以五十成交了，双方都觉得自己赚麻了。

“师姐，师父的卦象是不是有问题啊？这市集这么大，大海捞针似的，让我们怎么找啊？”女孩的声音难得有些急切，平时一棍子都打不出一个屁的人，反常的一次性说了这么多话。

“师父的卦象一向很准，再看看。”张秀清也觉得她今天是有些怪，但她现在的注意力在别处，那个女人的身形很像徐暖，只是她看不清脸。

两行人在南北朝向擦肩而过，徐暖都快变成鹌鹑了。

金途对徐暖也有些无奈，上去狠狠给她肩膀大力拍了一下：“好好走路。”

金途和徐暖的熟悉程度，远超了连忆白此前的想象，今天上午她一个人的纠结，衬托得她更像小丑了，毕竟金途连人家网恋谈了女友都知道。

也是，她们就住对门，可能早就是朋友了呢？金途也不必事无巨细和她交待所有的事情，她没有合适的立场去过问。

“我们现在回去吧！姐姐们~”怪怪的语气，徐暖迫切想离开这里。

连忆白看向金途，都没什么意见。

“那我们晚上吃什么？”金途问。

“你想吃什么？”连忆白会做任何金途想吃的菜，这是她能为她做的微不足道的事情里的其中一件。

“鱼！”又是让她毫不意外的答案。

这已经是两师姐妹逛市集的第十几遍了，有些摊子甚至都开始撤摊位了，还是没有看到任何可疑的红色玉石。

师父只给了三枚寻宝符，出发前师父就推演了一遍，确定红玉就在这个市集里出现了，怎么会找不到呢？

“师姐，我燃一枚寻宝符看看？”宋雨此时满头大汗开口，攥紧了手心，她一定要找到它。

“好！你来吧，再这样下去也不是事。”张秀清点头，无非是个宝物，找不到师傅也不会怪她们的。

心随念动，无火自燃，可惜符纸烧到一半就熄灭了。

“居然，真的不在了。”张秀清低头沉思。

宋雨抬到半空中要跺的脚又收了回来，将头转过去平复了一下心情，还不能让师姐知道，她自己再想想办法吧。

“师姐先回去吧！我自己随便逛逛。”宋雨神色如常开口。

张秀清沉默，师妹一直很闷，难道看到外面的烟火气有了新鲜劲？片刻后，才点头，“好，如果看上了什么，零花钱不够再找师姐要。”说完就开着自己那辆黑色保时捷走了。

宋雨垂着手，嘴唇忍不住地颤动，眼里已经有些雾气弥漫了，她站在市集出口，待在角落里颓然蹲下，情绪在崩溃的边缘，她现在实在忍不住了。

远处，人来人往的小吃摊前，烟火气萦绕，这些年自己重新融入了人群，可和世界的联系又在一根一根重新断裂，下一根就是师父了。

眼泪开始不受控制地流，鼻子已经彻底塞住了，嘴巴贴在膝盖上呜咽，尽量不让自己丢脸地哭出声来。

又拿出了包里的卫生纸开始揩鼻涕，师傅还让她不用难过，说希望她们师姐妹永远都开心，可是怎么会不难过呢？

“嗯？”她还拿着卫生纸的手突然顿住，“这里怎么有股妖气？”

闻气是她最擅长的一门功课了，师父曾说过她就是开蒙太晚，不然一定会比师姐还要强的。师姐已经是道圈的天之骄女了，作为师父的亲生女儿一点也不骄纵，反而天赋极佳，修炼还刻苦，比别人有天赋，又比别人还努力。

妖气非常的淡，甚至能闻到里面突兀的慈悲和怜悯，但还是被她捕抓到了，难道红玉是被这只妖给抢先一步截胡了吗？

现世还活着的妖，只剩下一些强得离谱的大妖，或者弱得和普通人差不多，不被注意的小妖了，因为只有这些妖，才不会被邪道贪心，死于非命。

宋雨又擦了一把，将卫生纸扔进了垃圾桶，拿黄纸折了只小人，秀气的双目紧闭，两指并拢贴上眉心，黄纸小人簌地突然没影了。

连忆白已经坐在客厅里和金途吃上晚饭了，这次徐暖没有兴致来，摆摆手就回了自己家，似乎是今天那个穿青色西装的女人让她心情有些乱，晚上吃饭也不怎么积极了。

金途依旧吃得很开心，似有感应，刚夹了一筷子鱼脸肉的手突然一顿，眼神锐利地朝窗户边射去，静悄悄贴在玻璃上的黄纸小人蓦地掉了下去。

哪里来的不懂礼貌的臭道士，连别人好好吃个饭都要打扰。

宋雨眼睛在一瞬间被刺痛，闭上歇了一会儿才好些。居然还是是大妖，借着黄纸都能伤到她，实力如此恐怖如斯！

她来回踱步，实在按捺不下急切的心情。不管了，自己先去提前踩个点也行。

她循着黄纸小人的路线来到了这里，径直坐上了直达的电梯，在已经站在这一梯两户的楼梯间，才开始为自己的莽撞而后悔。她都没回去拿点好一些的法器，就贸然地来到了大妖的家门口。

“咔！”另一家对门的住户突然开了门。徐暖伤心过度到有些饿了，她思来想去还是决定要去找金途她们一起吃点，毕竟连忆白做饭是真的太好吃了。

徐暖和宋雨两人面面相觑，各自大跳了一大步，互相吓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