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沈熠的记忆里,清明前后的大雨总是来得准时,从不迟到。
他在四月往往会连续出门两天,几十年来几乎成了习惯。
今年的雨密而朦胧,像是蒙上了一层薄雾,让人感到很不真实。
“妈,我来看你了。”
北墓园里,沈熠左手抱了一束花,右手撑伞,走到一个墓碑前。
望着墓碑上的照片,心里一阵难受,是话语所形容不出来的,可一向沉默的他这次却说了很多话。
“您知道吗?我今年二十六了,做错事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了,不再是那个爱捣乱爱玩的小孩子了。我……”
说着说着,他沉默了。
无论再怎么说,对方也听不见了。
他长大了,也懂事了。
可是人已经不会再回来了。
无论是过去还是未来,一直都是这样。
他将花放在墓碑旁,把伞留在那里,一个人离开。
出了墓园,他抬头望天,万里无云却又雨落遍地。像是在哀悼,又或是哭泣。
很复杂很难言,一阵风过,吹不散心中苦却。
淋雨往回走时,沈熠想了很多事。
有最近的,也有很久之前的。
时间总是沉默逝去,也不知过了多久,一片阴影落在他的头上,毫无征兆。
“虽然清明前后确实是个值得悲伤的日子,但也不要总是一个人淋雨。好吗?”来人言底满是淡淡的忧伤。
这段路总是荒芜的,两边无尽的樟树连天,像是能直达云端。年久失修的公路上布满行人的影子,雨开始越下越大。
周彻把伞往前面一偏,对方停住脚步,转身回眸,满眼尽是复杂。
今天的风很大,大到雨伞已经不足以为两人遮挡斜落的雨。
雨水飘落在他的手臂上,激起一丝凉意。
周彻闲置的一只手抬起伸出伞外,掌心朝上像是在接什么,嘀咕道:“这雨有点大啊。”
说完,收回手。另一只拿伞的手从沈熠背后绕过,胳膊揽住对方的肩,整个伞完全挡在对方周围。他温柔地笑了笑,道:“走,我们回家。”
沈熠边走边静静地看着周彻。
这还是十几年来第一次听见有人叫他回家。
他难得淡淡笑了笑,低声道:“嗯。回家。”
……
墓园外,从远处走来一个中年男人,头发中混着几根白。
男人捡起一边被风吹翻的伞,放了回去,在墓碑前蹲下,心里感慨万分。一时间,像是又苍老了十几岁。
“十几年了,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他苦笑一声,“也许你还怨我当初没有救你吧。”
“今天啊,你的祭日,我来看看你。”说着,他别过脸,像是有什么难言之语一样无措。
“对啊,十几年了,小祯也都二十六了。我至今还不敢祝他一句生日快乐,我这个父亲是不是有些太失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