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仅是一个下午，也算是凑齐了能围一桌打麻将的神经病……
“黎婉还真是天底下最善良最好欺负的人，被人卖了还跟着数钱。”白沪行还不打算松口，开玩笑道:“要我啊，直接一水果刀子捅人肚子上去，轻松省事，主要是以后还有长期饭票。”
李绪咳嗽了一声，没想到他怼的这么给力。
白沪行诡异的微笑固定在脸上，俊逸的鼻梁上戴了假面似的，让人看不出此时所想。
黎婉的父母着急解释:“父债子还，天经地义，我们都是一家人，哪儿有不帮的道理?”
他十指交叉撑在桌上:“你们有把她当孩子吗？”
病房内一时鸦雀无声。
父母不像父母，孩子不像孩子。一群吸血跳蚤哗众取宠，将肚子撑爆了才反应过来吸的是自己的血。
“哪一天压榨够了，也该付出代价了。证据资料已经收集够多，接下来准备接受法律的审判吧。”
“当然，所有的事情交由我们的律师先生就好，黎婉，尽力配合。”白沪行说完，将平板里整理收集好的资料传给宋律师。
他看向黎婉，将那根蔫儿香蕉扔进垃圾桶。
门后的警察早就准备好了手铐。
登时带走了病房内一半的人。
现在面对安静的病房，黎婉内心惊起惊涛骇浪，看着两个人的背影，眼神发起了愣。
她不知道白沪行为什么帮她，仅仅是出面说了几句话，竟直接了打破了困住她十几年的怪圈。
“对不起，我来晚了。”李绪握住她的手，神情严肃:“有事不要强撑，你还有我们呢。”
“……谢谢。”黎婉支支吾吾地说出口。
她低下头，绷紧的神经逐渐放松下来，不敢直视李绪真诚的眼睛，脸颊滑过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
不敢想象还会有这么一天，能自由地仰望蔚蓝的天空。
李绪撑着下巴，靠近洁白的床沿。
从下往上用水灵灵的含情眼盯着她:“黎婉，你都跟我做了三年的同班同学，都没能卸下防备好好跟我聊过天，没了这些束缚，我希望你以后都能开开心心的过好每一天。”
两人相视一笑。
都以为对方要解脱了。
都说:“那就这样约定，以后遇见彼此，都要比现在过得好上千万倍。”
“……”白沪行兀自退出病房，脑袋抵在门口，听着他们的约定，喉结不自觉上下滚动，心里泛起一阵莫名酸涩。
约定，这是多么久远的事。
午后金色光芒勾勒出他的背影，他记得很清楚，李绪说过同样的话，可惜也没能做到。
……
他仰起头，大步流星跟在李绪后面。
凝望天边火红的落日，与落日平齐的是平静无波的湖面，洒下的那道金色光辉与六年前听潮陵园里的一模一样，温暖和煦。
湖泊清澈见底，鹅卵石子路踩在脚底酥酥麻麻的。
柳树小道两侧石刻提醒行人不要下河游泳，粗糙坚韧的柳枝一前一后拂过两人的肩膀。
时间过得好漫长。
他冷不丁提醒道:“李绪，以后像这种一身蛮力的大汉还是不要直接起冲突的好，该逃就逃吧，没人能随时现身救你的。”
白沪行本想把手里的药递给他就离开。
忽然听到了一声抽泣。
他立刻站住脚，回头垂目盯着李绪半边刮蹭破皮的脸，伸手擦拭太阳穴蹭上灰尘的伤口。
李绪不动声色地闪开了:“没事，谢谢你。”
白沪行捏住他的下巴，直接上手掰开他柔软的唇，问他:“嘴巴里还有根断刺，怎么不在医院里解决了。”
断刺像一根舌钉，深深扎在李绪的舌头上，溢出来的血染红了牙齿，剩下的他往肚子里咽了。
“不用你管。”李绪推开他的肩膀，转身揣兜走进一家小药店，“那家医院有我妈的熟人，我不想进去。”
他不想让老妈看见这副打架的狼狈模样，以为又回到了初中叛逆离家的日子。
只要坚持这两年不惹事，顺利考上大学，远离这里，到那时白沪行就总不能跟上自己吧。
至于杀人，这不是断了自己后路吗?
“李绪！”白沪行的声音听不出情绪，朝着他的方向一步步走近。
操，死疯子！
李绪渐渐失去耐心，越走越快，想尽快摆脱他，然而某人的影子已经到自己脚边了，心情越发郁闷，想着再说一句话就弄死他。
没等出声，后面的人双手攀住他的肩膀，让他回头。
白沪行捧着他的脸，将一根手指压住湿热的舌头，轻轻一碰，发热细签子牢牢吸进他的食指，转而消失成一点灰烬。
苦涩的味道化在嘴里。
签子怎么取出来的？李绪勉强张了张嘴，果然口腔里没有了异物感，只是还有残余的铁锈味。
白沪行捏住下巴的手还没放下，李绪想挣脱，又被迫转回来。
白沪行垂目，像雪山上永未消融的积雪:“你不考虑后果，像个白痴一样冲上去，万一他们手里有利器，真的出事了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李绪一咬牙，说出:“死了就死了，像你一样彻底消失。”
白沪行闻言，先是一愣，他知道，李绪还在做一个无法实现的旖旎的美梦，沉浸在过去。
如此想着，他越发失落。
连呼吸也变得沉重，一把薅住他的头发紧紧盯着。
迅速凑近，低头覆盖上李绪温热的嘴唇，把对方的手牢牢抓住，牙齿咬住李绪流血的舌头，津液全部附着在舌头上为他治疗。
……眼前一团模糊。
白沪行一吻结束，作为主动凑上来的人，还要死不活地面露嫌恶，擦了嘴。
李绪懵在原地，反应过来，跟亲死老鼠一样恶心！
随即掐住他的脖子，往后直逼，怒不可遏地瞪着他:“你他妈疯了是不是，敢亲老子？”
李绪拽了块墙边松动的砖头，朝面前的人脑袋上砸，被白沪行的手臂稳稳接住，按在树干上，语气不善:“好心当做驴肝肺是吧？李绪你活该！”
随即一巴掌挥下，李绪后退半步，右边脸被扇得又红又肿。
两人愣在原地……
马路上一辆接着一辆车疾驰而过，大货车匆匆行驶，转眼就看不清李绪的身影了。
白沪行抿唇，舌头深处被咬出了血。
他呸了一声，吐去嘴里的血。
穿过川流不息的马路，转身朝一辆白色法拉利走去：“我他妈这是在治疗你，别辜负别人一片好心。你受伤了不说，只知道自我感动，迎合别人的想法！你这样没心没肺的样子，活该没人在意。”
“……”
这话像一颗冰冷的子弹，刺穿了李绪本就脆弱的心。
“你他妈再说一遍试试！”李绪低吼一声，不顾鸣笛声横穿过马路，抬脚踹在他结实的小腹上。
力道之大，背后砰的一声。
白沪行猝不及防撞上电线杆，袖子沾上刚刷的红色油漆，疼得呜咽了一声。
引得路人前来拉架。
李绪气红了眼，将白沪行堵在电线杆，攀着右肩膀揪他凌乱的衣领，在脸上又补了结实的一拳。
终于有人看不下去，拉住李绪的手臂，劝他:“小伙子，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的，非要打架？”
他瘪嘴，擦去脸上的血。
起身头也不回地朝巷子里跑，不知道沿着巷子跑了多久，才在巷末停下来，把自己蜷缩成蝉蛹的模样，抱蹲在街边，用清水一遍遍灌洗舌头 。
流浪的猫咪睡在晒衣服的棚子上，被一声大叫吓得四处乱窜。
李绪烦躁地挠头，不知道该干什么了。
他简直恶心得干呕:“我没有做错，明明是别人的错，我为什么要视而不见。”
唉，过平静的日子，怎么会这么难呢。
不过半个小时，他再次舔了舔伤口，戳穿的洞竟然这么快在结痂了，恢复真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