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绪点头，步子一转，坐上皮质沙发。
白沪行体力耗尽，喝了热水犯困，李绪替他掖好被子坐在沙发旁翻阅起小朋友们看的书籍。
半个小时，两个年轻女人一前一后走进来，身后领着一个男孩。
李绪抬起头，男孩就缩着脑袋不敢出来。
“兰斯瞿小朋友，去见见李绪哥哥吧。”女人笑脸盈盈地蹲下，将他往前推。
李绪翻到下一页，见男孩依旧不敢过来。
于是将兜里那颗快化掉的糖剥开，问他:“吃吗？”
男孩摇摇头，一阵风，把他吹得瑟瑟发抖。
李绪朝他周身打量一圈，见男孩干干净净的。
穿着单薄洗得发白的灰色棉袖，黑色短裤，脸上更是瘦得看不见一点肉，不像是在福利院里生活习惯的样子。
他主动起身，握住男孩的手，说:“兰斯瞿，你好，我叫李绪，是胡云初的亲侄子。”
“嗯……我知道，齐阿姨告诉过我。”
“住的习惯吗？有需要的地方尽管提出来。”
他摇头没说话，始终将脑袋垂得特别低。
猜也是，住不习惯的。这地方只修不住，屋顶的破洞都舍不得修葺，不用说也知道，孩子们的日常生活根本得不到保障。
两个女人赶紧打圆场:“你不是有很多新奇的事要说吗？赶快介绍给哥哥们听吧。”
他怯懦地听从。
就坐在沙发不远处，离两人一米的距离，说了什么话听不清，最后看了一眼李绪的表情就草草结尾。
女人尴尬笑了笑，没想到这么快结束，她提议带李绪两人去看看老旧的藏书室。
白沪行指着一处狭窄透着光的门缝，说:“那里是什么地方?”他脸色好多了，正掀开毯子站起身。
“沪行，你好些了！”李绪惊喜地眨眨眼，将桌上的水递给他，恨不能亲自喂进嘴里。
“那里……是……孩子们玩耍的地方，容易磕着碰着，我们没有常带孩子们来这里。不如我们去书房转转吧。”
李绪摸摸兰斯瞿的脑袋，问:“你呢，想去那里吗？”
见他眼睛里闪过一丝期待，李绪便不再犹豫，说道：“一起去吧。”兰斯瞿微微抬头，有些惊讶地看向李绪，试图记住他的模样，随后轻轻地点了点头。
来到后院的花园，这里只有简单的几样游乐设施，而且看起来破旧不堪。
杂草遍地，生长在座椅上也没有人修剪，以及掉落的铁皮，全黏着过路人的鞋底，由于没有得到润滑，那些铁器材用起来嘎吱响。
白沪行挪远了些，这些破旧东西还散发难闻味道，也只有在长衡街才闻到过。
他颇为嫌弃这些锈迹斑斑的器材，连碰都不愿意碰，就算离了两米也起一身的鸡皮疙瘩。
兰斯瞿却视若珍宝，独独拉住李绪的手走到一个秋千旁，小心翼翼地摸着铁链。李绪见状，过去在背后轻轻推动秋千。
“别！”
“害怕是吗？我带你下来吧。”说着，李绪跨过腋窝，将他从秋千上放下来。
“不用，这里很好玩。”兰斯瞿小声地说。
“嗯，那陪你多玩一会儿。”
秋千旁雕像脚踝处，刻有简易求救信号，他佯装没看见，只在推秋千的动作时放了些杂草把痕迹遮盖住。
这时，白沪行恢复了些精力，向他们走了过来。
兰斯瞿听到声音，又紧张起来。
李绪看了眼女人的神色，才轻声安慰道：“没事的，他是我的好朋友。”这才慢慢放下戒备。
女人说:“他平日里表现可好了，次次的小红花积累数量都是最多的，洗澡吃饭都很安静，不像其他小朋友那样闹腾。稍微给他讲一些简单道理，一下子就明白我们的苦心了。”
白沪行点点头，说:“胡叔叔准备让他回到学校，再过两天会来接他，既然适应得那么好，那……我们和叔叔看看情况，让他再缓两个月再来接他吧。”
女人皮笑肉不笑，听到两个孩子说胡云初过两天会来接他走，想从他们口中问出更多信息。
“那，胡先生决定了资助这里所有的孩子上学吗？”
“这个……不知道，但是如果他们都和兰斯瞿一样表现好，那他也不介意多出些小钱，买下他们的美好未来。”白沪行开口就胡诌，骗她还会投入往里更多的钱。
商人爱利，胡云初当然也是。处于哪种情况，他都会优先考虑以后的好处。
天色渐晚，李绪和白沪行准备离开福利院，“让兰斯瞿送送你们吧。”
他点头，挥手说:“叔叔阿姨们，再见。”
“等等，你觉得这里怎么样？”社工叫住两人，试探他到底有没有发现福利院里的异常，说:“有没有哪里不好的？”
李绪哼了一声，心里盘算着怎么最快速度报警，嘴上说:“要说哪里不好，就差和其他孩子们见面，谢谢他们的照顾了。”
临走时，兰斯瞿感受到社工警告的眼神，惊悚又诡异，凶恶的瞳孔不自觉收缩。
他默默打颤，没有让李绪看见。
几人迎着夕阳，往门口走了一段距离。
福利院房间窗户前已经聚集了三十多人，小孩们探出半个脑袋，他们大多是聋哑人，不识字也挪动不了步子。
只能使劲用手语和咿咿呀呀的焦急叫声提示。
可惜，都被守在门口的护工们提前发现，打开链子锁铁门后，进去用剪刀将他们“捣乱”的手指剪去了。
李绪听不见屋里凄惨的叫声，走上前，摸了摸他的头:“天色很晚了，我们下次再见吧。”
“不——”
“我们很快就回来接你，不用舍不得离开。”他拍拍兰斯瞿的手，示意放开。眼看他眼底希望的火苗渐渐熄灭。
白沪行捏住他的手，一根一根地，使劲掰开他仅存丝毫希望的手指，说:“回去吧，他们还在等你。”
社工笑了笑，将兰斯瞿唤回来。
……
山下小镇离福利院有七八个小时的路程，刚下过雨，山坎湿润的泥土随时可能发生崩塌。
同时，临近晚上山里的蚊虫一窝蜂钻出来，白沪行脸上出现大面积的疹子和野刺。
他感冒了。
李绪满脸热汗，从扶着他，到背着他，从走山路阶梯，到穿山越岭，一晚上时间只走到了半山腰。
直到上山砍柴的农民发现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