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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书网 > 诚子多秋 > 第1章 奸佞

第1章 奸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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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很热,毒辣的日头炙烤着地面。偌大的街市中只有几个衣衫褴褛的乞儿,他们几个人一起蜷缩在一片荫蔽中。

“下官愿以死求见唐大人!”

相府外跪着一个年过半百的人,他身着朝服,扯着嗓子,嘶哑地喊着。

相府的门纹丝不动,他仍然在日头下跪着,汗珠顺着脸颊留下打在地上又马上干涸,他的嘴唇已经皲裂,苍白的嘴唇上淌着一颗颗血珠。

“下官求见唐大人!”那人又是一嗓子,还顺势对着相府的门磕了个重重的头。

那高大伟岸的大门终于“吱呀”一声被人打开,一个小厮从里头走出来,他作势扶起那半百老人,满面堆笑道:“林大人快些进去吧。”

林从进踉踉跄跄地起身,他扶着小厮的手,有些激动道:“大人愿意见我了?”

“是呢,林大人快些进去吧。”那小厮不愿陪着林从进在日头下晒着,又一次出声催促。

林从进听罢,仓忙撒开小厮的手,三步并两步地冲进相府。

唐祈醉一身血红正坐堂间,百无聊赖地拨弄着桌上的茶盏,林从进扑通一声跪下,他重重地将头磕在地上:“官场相斗,稚子何辜。求大人高抬贵手,放过小女!”

唐祈醉嗤笑一声,悠悠开口:“大人这话说的好没意思,好像令爱被囚于寻芳阁中是我的过错。”

林从进怔怔地起身,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马上又一磕头纠正道:“不不不,下官失言,求大人救救小女!”

唐祈醉终于站起来,走到林从进面前,笑道:“你我同为朝堂臣子,大人何至于此。外面日头多毒啊,大人喝口茶。”

旁边的婢子端了茶凑过来。

林从进在太阳下跪了许久,泛白的嘴唇已然皲裂,渗出颗颗血珠。他见了水如同看见什么琼浆玉露般,竟毫无形象地一把抓起茶壶,将水灌入口中。茶水倾泻,浇湿了林从进的衣衫,此刻的他看起来狼狈至极。

唐祈醉含笑看着他,眼中尽是嘲弄,仿佛在看个玩物:“若是林大人愿意好好在大理寺替我办事,什么都好商量。”

林从进拿着茶壶的手微微颤抖,他满眼悲痛地盯着唐祈醉,身体逐渐下沉,缓缓跪下,似是祈求般开口:“大人,大理寺向来秉公执事,忠于皇上啊!”

唐祈醉睥睨着这位发丝凌乱的老臣,眼底尽是寒凉,她嘴角微扬:“寻芳阁中日日都有娇滴滴的小娘子被京中的富贵哥儿赎出来,林大人你说,令爱可有这般的好运气?”这话分明是威胁,可唐祈醉的口气中竟然有几分期待和喜悦。

林从进瞪大眼睛,嘴唇翕动了半天,却说不出一句话,他一向自视清廉,掌管大理寺多年,从不愿与谁同流合污,他就像是高挂枝头的玉兰,一直以来都两袖清风,可如今却从枝头落下,跌进泥潭,跌了个粉身碎骨,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双眼泛红,声音中都带着不可言说的悲怆,一字一顿说:“大理寺,任凭大人差遣。”

林从进扣头的一瞬间,悲愤的泪水夺眶而出,“啪嗒”一声打在地上,这一刻,他的风霜高洁被唐祈醉踩得满身泥泞,再也回不去与世无争的枝头了。

唐祈醉见林从进识相,一甩衣袖又坐回椅子上,说:“同为朝中僚属,林大人爱女心切,我自然将令爱完好无损地送回去。只是也请林大人这段日子,多帮我照顾着应庭洲的案子。”

“下官定不负唐大人所托。”林从进嗓音沙哑,字字泣血般。说完他便木讷地起身,双目无神,仿佛失了七魂六魄。

天色渐晚,日头已经被一层厚厚的乌云遮住,天边又响起几声闷雷,看着要下雨了。

林从进听不见一般,一步步向外走去。

他刚迈出门槛,雷声突然作大,惊天动地的响声在天空中劈出几道口子,几道闪电照得这天犹如白昼,大雨倾盆而下,天地似乎都在为这位被逼无奈的老臣痛哭。

雨水噼里啪啦地打在林从进身上,林从进仍然拖沓着步子一步步向外走,浑身上下都透露着凄凉。

唐祈醉依着门框,神色晦暗不明。

权利真是件好东西,它能斩尽鲍鱼之肆,也能折断铮铮傲骨。

唐祈醉眼前恍惚地浮起许多年前的场景。掖庭那么黑,小小的她拼了命地往外跑,哭喊着“娘亲”。掖庭的路好长好长,路上的水没过了唐祈醉的腰,她走了好久才看见一丝亮光,她拼尽全力扑向那道光,以为那样就能抓住母亲。

她确实看见母亲了,母亲奄奄一息地躺在雨中,如同一块破布。

“娘!”唐祈醉哭喊着要上前,却被守着掖庭的宫人按住。

躺在地上的妇人被两个宫人拎起来,那两个宫人随意将她扔进棺木里,其中一个还啐了一声,说:“皇后娘娘贤德赏你这一椁棺木,让你死得安心些。”宫人说罢就要盖上棺盖。

妇人的声音在雨中响起,她躺在棺木中,虚弱道:“我还活着,我还没死。”

宫人听不见般,将棺盖一寸寸向上移着。

“娘!”唐祈醉近乎绝望地喊,她咬下那条束缚她的手臂上的一块肉,从那条手臂中挣脱,不顾一切地奔向棺木。

还是晚了,那棺木还是被盖上,唐祈醉到最后还听见了棺内母亲的哀求:“我还活着……”她用力扣着棺盖,她的十指都已经血肉模糊,那棺盖却没有挪动半分。

大雨模糊了唐祈醉的视线,她跪着爬向四周冷眼旁观的宫人:“求求你,求你救救我娘……”

没有人动,他们都退地离唐祈醉远远的,避她如瘟神。

最后,唐祈醉还是只能一个人,绝望地扑向棺木,徒劳无功地一遍遍敲打棺盖。

“裕安……”棺木里突然传来一个弱弱的声音。

唐祈醉马上止住哭声,趴在地上,静静地听着母亲最后的嘱托。

“裕安,你要活下去……”

活下去,对啊,她得活下去。

纵使举目无亲,纵使苟延残喘,她都得活下去。

年幼的稚子只能为了活下去不择手段,哪怕卑躬屈膝,哪怕寄人篱下……

幼时种种琳琅满目地呈现在唐祈醉脑海里,她仍然注视着林从进离开的方向,默默思忖着,为这朝堂办事的人都该死!

“阿姊。”一个杏眼明眸的姑娘拿了件狐裘披在唐祈醉身上“怎么站在这儿?雨都淋着了。”

唐辞桉这一说,唐祈醉才发现,雨势太大,窄窄的屋檐挡不住雨,此时她的前衫已经湿透了。

“大人,王公公求见。”看门的小厮顶着斗笠,冒着瓢泼的大雨进来说。

唐祈醉摸了摸唐辞桉的手,带着她走进屋子,才对小厮说:“开门。”

大门被打开,一个太监昂首挺胸地拿着避尘走在前头,后头的小太监为他撑着伞,小太监的衣裳已经可以挤出水来了,而那王公公的身上,竟然一滴水也没沾着。

“咳咳。”王公公装腔作势地清了清喉,唐祈醉看着他,也没跪。

王公公有些不满,奈何手中并无圣旨,只能吞下这口气,尖细的声音在堂中响起:“明日是边疆云麾将军大捷归来的日子,陛下身体不适,令唐大人代陛下去城门口迎接。”

唐辞桉气呼呼地上前一步,怒斥道:“这不是礼部的事情吗?”

王公公睨了唐辞桉一眼,仍然昂着头,掐着嗓子解释道:“云麾将军收复失地,战功显赫,为表重视,需得位高权重之人迎接,以表陛下的爱才之心。”

唐辞桉上前一步还想再说,唐祈醉先她一步:“烦公公回去告诉陛下,臣定当尽心竭力,给足这位云麾将军排面。”

“嗯。”王公公颐指气使地点了点头,又抬着下巴出去了。

唐辞桉看着王公公忸怩作态的步伐,愤愤道:“呸,一个阉人哪儿来这么大脸。”

唐祈醉不紧不慢地坐下,还端起茶喝了口,茶有些凉了,她不禁蹙眉道:“茶凉了,也不知道换壶热的来。”

旁边的丫头马上上来将茶撤了:“婢子知罪,婢子马上换壶新的来。”

唐祈醉放了盏,才回唐辞桉的话:“阉人嚣张也是皇帝默许的。咱们这位崇德帝,刚坐稳皇位两年,便不服管了。”

翌日,上京城外。

岑无患骑着马,远远望见了上京城的城门。

一个士卒驱马到岑无患身旁,爽朗地说:“将军此次回京,陛下可是派了朝中丞相来接,看来对将军是相当器重了。”

“嘁”岑无患冷哼一声,顺手扯了下缰绳,说:“器重?我师兄现在都还在大理寺里关着,陛下对我还真是好生器重。”

“诶,将军此言差异。”小兵扯了扯缰绳,将马驱得离岑无患近了些,随后煞有介事道“听说朝中现在是那女相唐祈醉一手掌权,陛下皇位不稳,对她束手无策啊。”

“是么?那我还真得早些见见这唐祈醉。”岑无患的嘴角勾起唇角,笑得有些坏,随后便一扬马鞭,连人带马一齐提速,一骑绝尘。

马蹄声如雷,一下一下的重音仿佛踩在人心口,红鬃烈马如奔腾的野兽,直直冲向处于城门中央的唐祈醉。

那马疾驰如风,就在要撞上人的顷刻间,唐祈醉眉头一簇,按着马头腾空而起,正将要落地时,腰间陡然一紧,她又被岑无患揽上了马。

剩下的文武百官怕成为红鬃烈马下的冤死鬼,他们轰然分散,向城门后逃窜,密密麻麻的人群此刻也一分为二。

岑无患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下风驰电掣地将唐祈醉掳走了。

这匹烈马是上过战场陪着岑无患九死一生的铁骑,它不知疲倦地向前奔腾着。

路途颠簸,唐祈醉被岑无患罩在怀里,胃中一阵翻江倒海,呼啸的风重重打在她脸上,刮的她眼角泛红。偏偏岑无患此时还镇定自若,嘴角甚至还勾起了一抹张扬的笑。

身下的马隐隐还有加速之意,唐祈醉气急想要夺过缰绳,奈何岑无患的双臂如巨钳般死死焊在缰绳上,唐祈醉硬是撼不动半分。

岑无患迎着风,笑说:“唐大人别乱动,如此速度若是跌下了马去,怕是会有性命之忧。”

唐祈醉面色极差,沉声威胁道:“你信不信我宰了你?”

岑无患笑得轻浮,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唐大人想动手么?尽快啊。”

唐祈醉不想再与这混账争辩,倏地将身上的披帛扯下套在马脖子上。

岑无患见状“啧”了一声,分出一只手捉住了唐祈醉的两条手腕,将她整个人死死扣在自己胸前。

红色的绸缎飘落在地,唐祈醉被紧紧桎梏着动弹不得,这种俯仰由人的感觉太难受。

不知过了多久,唐祈醉的双臂已经麻得没了知觉,岑无患忽然勒马,马蹄高扬而起,终于停了下来。

唐祈醉本就白皙的肤色此刻更是惨白,一张脸只有眼尾的红那一点颜色,看起来竟然有些易碎

岑无患毫不避讳地搂着她的腰翻身下马,唐祈醉的双手终于自由,她活动着手腕,幽怨的目光落到岑无患身上,她缓缓开口:“云麾将军这是何意?”

岑无患口气轻飘,说:“上京城繁华,特邀美人与岑某共赏美景。”

唐祈醉的面色恢复如常,她整了整衣裳,眼中也多了几分算计,说:“美人嘛,来日我自掏腰包,为将军养数十个倾国之姿。”

岑无患一改轻浮之色,眸中闪过几分凉意:“上京城风水这样好,美人自是如过江之鲫。只是手握重权能把玩人生死的美人,全上京怕是找不出第二个。”

唐祈醉上挑的眼角中带着几捋捉摸不透的笑,说:“是谁如此厉害,能上京城中翻云覆雨。我好怕啊,哪天命索到我头上可怎么好?”

岑无患扫了眼这个故作可怜的女人,也装作怜惜地说道:“别怕啊,将朝中的大权交与我,我护你周全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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