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可以帮个忙吗？”白得像快死了一样的的女人出了声，像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不一定能帮上忙，而且我们为什么要帮你？”

连忆白站定，眉头紧皱，面部被月亮打了高光，夜色给她的侧脸修容。

金途想，她可真是帅气极了的。

“我是林正清。”女人低头把喉头的血咽了回去，停顿了一下，才开口。

那还是十几年前的事情，对她漫长的蛇生的来说，原本应该是短的不值一提。

原来身体里没有消散的原魂，让她的神魂始终不能和这具身体完全融合好，但她又拿原魂没有什么办法，坠妖的它近不了那颗舍利子，会很痛，比她从前融合不了痛得发狂还要痛一千倍一万倍。可随着身体长大后，她要是一直融合不了，也会消亡。

在没有遇到陈灵之前，每隔一段时间，她就要晚上自己出趟海，化成原形翻江倒海地纾解一番。

陈灵一家一直都生活在船上，那个突然而至的暴雨天，雷鸣电闪和海浪汹涌的声音尤在耳边，记忆停留在了父母匆匆给她穿上了什么就把她带进了船仓。她以为这次和往常遇见的风浪一样，等一会儿就会好了。

没想到醒来时她就躺在了一个偏僻的海滩上，进气不如出气多。暴风雨的第二天，海水一波又一波地冲刷着她的身体，她连想爬远一些都没有力气。

她就是这么被“林正清”给捡了回去。“林正清”刚好从海上回来，在第二天的大清早，她出海一直都走的是这块海滩，罕无人烟，很适合她做这些。

“还有气？”林正清看着半个身子已经没入海里的少女，挑了挑眉，计上心来，也许她不用消亡了。

在一夜之间没有了家的陈灵，如果不是因为这个“救命恩人”，可能早就去死了，她没有什么求生欲。可惜好人不长命，她的“救命恩人”一年到头都在咳，去看了中医，也去看了西医，都没有一点效果。

后来她不知道怎么听说，说蛇王殿有用，而且只要用最珍贵的东西去祈福，效果就更好了。

十几岁的少女直直地跪在蒲团上，双手虔诚地起誓，“我愿意用我的一切，让林正清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林正清”按照自己原本的计划，如愿得到了人类自愿献祭给她的灵魂。

陈灵灰败的身体也在几年内逐渐显现。有时是给她煮的汤，盐放多了，味觉在失灵。后来，是小姑娘晚上睡了一觉，第三天才醒来，林正清一个人守着紧闭双眼的陈灵。

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孤独，比从前她困在海上还要孤独。她和这个人世间刚刚建立起来的联系，好像被她自己亲手割断了。

她像个真正的人一样被陈灵重新养了一遍，长出了新的血肉。做蛇时，她还不懂。婴孩时期，张为民把她丢给了见人下菜的保姆，她也不懂。

直到陈灵的出现。虽然自己的身体年龄比对方大，但体弱的她总是被尽心尽力照顾的那一个，她以为自己终于真正能做个人了，不仅仅是因为她快要融合了身体。

可是她又有点后悔了。她以为的自由并没有到来，从前困住她的是大大的海，后来困住她的变成了小小的她。

从主动夺舍以后，从肆意妄为制造出了几起海难后，她就不再是能给人祈福的海神了，这迟迟融合不了的身体，也消耗了她为数不多的力量。她将已经被献祭的灵魂还给陈灵，做得很费力，也依然没有做到最好，她亏欠她太多了。

女人又朝连忆白开口，眼神中充满祈求：“我能感觉到原魂在你身上，我可以把身体还给她！”

肩上的背包突然传来一阵异动：“谁想要啊！！！”

连忆白笑了，语气冷淡反问：“你当初夺舍的时候，也没有问问人家的意见。”

女人有些急了，“咳咳咳…”连忆白真怕如果她咳死了，她们会被抓走。

她叹了口气，点开手机调出了收款的二维码：“5000块，给你搞定。”

等连忆白用自己的愿力将陈灵的魂魄补好，额头上已经是冷汗连连。

“谢了。”林正清道了句谢，心头一松，她的心愿终于了了。

此时看起来和林正清脸色不相上下的连忆白，颤着手又将收款码亮了出来，“再扫5000块，让你赎罪。”

鬼丫头的魂魄气息被她遮掩，瞒过了天机，“林正清”变成了真正的林正清。

爱龇牙咧嘴的鬼丫头也有了自己的名字，叫新新。什么都是新的，不是谁的女儿，也不是哪具身体的主人，只是一个自由的灵魂。

“想不想和阿姨玩呀？”

“要！”

连忆白将她也放进了那对浮雕的银手镯里面，让小刘小王带孩子。

林正清不久就会和身体重新融合，她得好好活着，给陈灵赎罪，给这些年经历了海难的人赎罪。

她更不能成为压倒陈灵的最后一棵稻草，还活着的人，总该好好地活着。

在连忆白即将倒下的最后一刻，金途俯身蹲下将她背起。好轻，单薄到她觉得很容易就会再次失去，感受到温热的呼吸打在她耳后，她才重新有了实感。

金途看着还杵在这的林正清，不太耐烦，“去打包几碗海鲜粥过来！”

连忆白的愿力逐渐比从前更加的耐用了，要不然这次也不会这么托大。

被路上的目光一遍遍注视，不好意思的连忆白把头埋进金途的肩膀，没有起来过和另一个人这样的亲密接触，红红的耳尖透露出了主人的心事，无力的身体又让她没有办法拒绝，她的私心也希望这段路能再长一点。

鼻尖的发香让她的头脑更加昏沉，明明她们用的洗发露是一样的，为什么金途的头发就这么好闻。

金途将连忆白放在了房间沙发上，迅速将脚边的黄鱼干收好，把行李箱拉上。不给她吃，她想多和她这样待一会儿。

“再吃一块这个！”金途将自己碗里的生蚝夹给了她。

连忆白还没从发香中缓过神来。她们只会是并肩的朋友，人族和妖族的寿命差距，注定了自己只会是她漫长岁月里的一段经历，自己会变老，也会变丑。

“要我帮你洗吗？已经放好了水。”金途像在问连忆白明天中午能不能吃红烧鱼一样简单。

再次走神的连忆白只听清了后半句：“好。”

金途差点就要压不住嘴角了，嗯？还有这种好事？她不再追问，就当连忆白答应了吧。

“你今天穿哪一条？”她在试图突破神明的边界。

“我…自己来拿衣服，谢谢。”连忆白有些不好意思。

金途将她抱进了卫生间，把浴室门带上，却站在里面没走。

她觉得空气好像凝固了，连忆白心里跑马灯一样地转：我是不是弄错了什么？不是我自己洗澡吗？

“不脱衣服洗澡吗？”金途37摄氏度的嘴，温柔地说出了让她热热的话。

“啊！？”她的脸红得要滴出血了。

“我说，你先脱衣服，有事再叫我，我先出去了。”金途有些不舍得再逗弄自己的神明了。

过于强大的天赋，有时候并不一定是件好事，比如狐族特有的强大五感，现在就很折磨她。

她听得出，连忆白现在在给肩膀打沐浴露了，而且前一天晚上她还尝过那里的味道。

不行了，金途稳了稳急促的呼吸，开始试图转移注意力。她学着之前连忆白清理垃圾的样子，把餐盒都拿了出去。她又去把两人的床铺好，被子里、枕头上，还能闻到属于她们两个人的味道。

“嘭！”浴室传来一阵巨响。

连忆白咬牙痛吸了一口气：“嘶！”

金途急忙拉开了浴室门，连忆白在反应了几秒后，才意识到，也许，此时此刻她应该先趴下，遮挡住对方的视线。